在江城,和陳陽在京城風頭無限相比,陳陽的那兩家古董店則顯得平靜許多,由他最為信賴的兩位兄弟——秦浩峰和柱子照看著。這兩人一個機靈一個憨厚,卻都是陳陽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彼此間的默契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合作關係。
午後,陽光透過古色古香的窗欞,在店內的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些雕花的木質窗格仿佛時光的篩子,將外麵的繁華世界過濾成了溫柔的光斑,一片片灑在古舊的地麵上,就像是曆史留下的腳印。
店裡沒什麼客人,隻有博古架上那些曆經百年的老物件,在寂靜中散發著溫潤的光澤和曆史的沉澱。每一件古物都像是沉睡的智者,靜靜地訴說著過往的故事。
秦浩峰合上了最後一本賬冊,那本厚重的賬冊發出輕微的“啪”聲,在安靜的店鋪裡顯得格外清脆。他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眼鏡片上反射著午後的陽光,對旁邊正拿著雞毛撣子小心拂去瓷器上浮塵的柱子說道:“柱子,咱倆盤了幾天了,發現個問題沒?”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思考的味道,仿佛在琢磨著什麼重要的事情。
柱子停下手中的動作,那根老式的雞毛撣子在他手裡就像是魔法棒一樣,剛才還在認真地為那些珍貴的瓷器做著美容。
聽到秦浩峰跟自己說話,他轉過頭,臉上帶著樸實的笑容:“啥問題,糖豆,我賬做錯了?”。
“賬目沒問題,”秦浩峰站起身,瘦小的身影的他,他環視著店內琳琅滿目的陳列,目光在每一件古物上都停留了片刻,“是東西的問題。”
“柱子,你看,無論是你這店裡,還是我那店裡,瓷器是大頭,從宋瓷到清三代,種類品相都算齊全。”秦浩峰的手指在空中劃著弧線,“其他的,木器、雜項也有不少精品。可這字畫…是不是太少了點?”說到字畫時,他的眉頭微微皺起,顯得有些憂慮。
柱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雙淳樸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恍然大悟的光芒。確實,牆上掛著的字畫作品寥寥無幾,且多是些裝點門麵的普通貨色,就像是豪華宴席上擺著的塑料花,雖然也能看,但總覺得撐不起場麵,缺少了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精神頭。
“後麵庫房裡倒是有幾幅好的,”柱子撓撓頭,那個習慣性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更加憨厚可愛,“可陽哥不是交代過麼,那些畫,現在不讓動,就讓咱們好好收著,說是還沒到出手的時候。”
秦浩峰點點頭,臉上露出了讚同的表情:“是啊,陽哥眼光長遠,他留著肯定有他的道理。”
說到陽哥的時候,秦浩峰語氣裡滿是敬佩和信任,“可這開門做生意,客人進來一看,咱這店裡連幅像樣的畫都沒有,總覺得缺了點什麼,顯得咱底蘊不足啊。”
他的話音裡帶著一絲無奈,就像是廚師明明有好食材卻不能下鍋一樣的糾結。
聽秦浩峰這麼說完,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愁緒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秦浩峰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輕微的聲響,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柱子則悶頭悶腦地撓了撓後腦勺,憨厚的臉上寫滿了苦惱。
他們跟著陳陽摸爬滾打了這麼久,眼力見識早已今非昔比,尤其在瓷器鑒定上,得了陽哥七八分真傳,自信就算去鬼市溜一圈,也不會輕易打了眼。
可這字畫一行,卻像塊難啃的硬骨頭,總感覺隔著一層捅不破的窗戶紙。柱子想起之前陳陽跟他們說過的話,字畫的水更深,做舊的手段千變萬化,從揭層法到熏舊法,從藥水浸泡到日光褪色,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稍有不慎就會著了道。
更彆提那筆墨氣韻的細微差異,紙張年代的微妙變化,以及印章款識的真偽辨彆,哪一樣不需要深厚的功底和敏銳的感覺?
秦浩峰也忍不住搓了搓手,掌心微微滲汗。他想起前幾天去市麵上轉悠,看見幾幅所謂的明清字畫,畫麵倒是頗為精美,但給人的感覺總是不對,但自己又說不準。
柱子又歎了口氣,聲音悶悶的:“糖豆,你說陽哥那些寶貝字畫,咋就那麼放心地放在後麵庫房裡,不讓咱們動呢?”
秦浩峰苦笑一聲:“哥讓咱們留著,自然有他留著那些畫的道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店內空蕩蕩的牆壁,聲音裡多了幾分無奈:“可咱們總不能一直靠陽哥賞飯吃吧?”
“這開門做生意,客人進來一看,牆上光禿禿的,連幅像樣的字畫都沒有,怎麼看都像是缺了塊招牌啊。”
柱子點點頭,附和道:“是啊,顯得咱們這店,跟鄉下供銷社似的,一點檔次都沒有。”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各自想著心事。秦浩峰的手指停下了敲擊桌麵的動作,眉頭緊鎖,低聲說道:“柱子,你字畫怎麼樣?我看你不是看了不少書麼?”
柱子沒有立刻回答,隻是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旁邊一件瓷器的邊緣,半晌才悶聲悶氣地說:“糖豆,字畫那些做舊的手段,太隱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