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海帶著兩名便衣,按照秦浩峰說的地址,找到了賈老板的地方。店麵不大,門頭上掛著一塊斑駁的木製招牌,字體古樸卻有些褪色。
當方大海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走進來的時候,店裡昏暗的光線讓他眯了眯眼,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撲麵而來。
正在櫃台後麵低頭的賈老板聽到門響,抬起頭來看到方大海的那一刻,明顯愣了一下。
方大海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的手包,目光在店內的各種古董上掃了一圈,然後不緊不慢地走到櫃台前,那雙銳利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賈老板,聲音不大不小地問道:“你是這家店的老板麼?”
“是,是的,”賈老板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臉上堆起職業性的笑容,但仔細看去,笑容似乎有些僵硬,“方隊,您來了,快請裡麵坐,裡麵坐!”
說著話的時候,賈老板趕緊從櫃台後麵走出來,一邊擦著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一邊恭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方大海向店鋪深處的小客廳走去。
幾人跟著賈老板穿過擺滿古董的過道,在一張古色古香的紅木茶桌旁坐了下來。賈老板動作麻利地從茶櫃裡取出一套精致的茶具,熟練地燒水、洗杯、泡茶,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顯然是個老手。
他一邊忙活著,一邊不時偷偷瞟一眼方大海,他想不明白,陳老板這位大舅哥,突然到自己店裡來做什麼。茶水泡好後,賈老板客氣地給幾人逐一倒了茶水,茶香四溢,顯然是上好的龍井。
方大海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水,茶水的溫度剛好,入口甘甜,他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地看看賈老板,緩緩開口問道:“老板,你這古董店買賣還行?”
“還行,還行的,”賈老板連忙笑著點點頭,但笑容中帶著一絲局促不安,“這兩年江城的古董生意確實都不錯,收藏的人越來越多了,我這小店鋪的生意也還算可以維持。”說話間,他的手指在茶杯上輕輕敲擊著。
方大海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那雙經驗豐富的眼睛仔細打量著賈老板,忽然開口問道:“聽口音,老板你不是江城人吧?”
語氣很平靜,但其中隱含的試探意味很明顯。
賈老板聽到這個問題,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承認道:“確實是這樣,方隊您的耳朵真厲害。”
“我不止不是江城人,我都不是咱們北三省的人。我是南方人,早些年一直在金陵那邊生活。”說著,賈老板開始跟方大海詳細解釋起自己的來曆,聲音逐漸平穩下來。
“金陵呀!”方大海微微點點頭,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遞給了賈老板,自己也點燃了一根,“那可是個好地方啊,一座金陵城,半部民國史!”
“現在古董界還有這麼個說法,北有潘家園,南有朝天宮,說的就是兩大古董集散地......”
說著,方大海深深抽了一口煙,煙霧在空中緩緩升騰,他透過煙霧看著賈老板,眼神變得更加犀利,語氣也變得更加直接:“六朝古都,那地方的古董生意,應該比我們江城好很多吧?”
“既然如此,老板您為什麼不繼續在金陵發展,卻千裡迢迢跑到了我們江城來開店呢?”
賈老板點燃了香煙,輕輕掃了一眼方大海,心裡暗暗想到,真不愧是陳陽的大舅哥,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跟著瓦匠睡三天,不會砌牆也會搬磚!
這方大海看似隨意的閒聊,實際上句句都在試探,從古董生意問到口音,從口音問到來曆,步步緊逼卻又不露聲色。賈老板在心裡暗自佩服,難怪陳陽那小子能在江城混得風生水起,單憑這樣一個當警察的大舅哥罩著,想不成功都難。
賈老板深吸一口煙,煙霧繚繞中,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金陵朝天宮的日子。那時候的自己,也是這樣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應付著各路神仙。
“方隊,您說的不錯。”賈老板笑嗬嗬點點頭,臉上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處,既有對故鄉的眷戀,又有對現實的無奈,“金陵地方是好地方,但我這人不行呀!”
他這話說得極有技巧,既承認了金陵的好,又暗示了自己離開的無奈,還順便貶低了自己的能力,讓人覺得他隻是個普通的小商販,沒什麼值得深究的。
“方隊可能不知道,金陵的古董市場,跟京城、豫南、長安等地不同,”賈老板輕輕彈了一下煙灰,這個動作看似隨意,實際上是在給自己爭取思考的時間,“金陵這地方的古董商人,一般都是買賣雙重身份。”
說到這裡,賈老板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金陵的古董圈子,水深得很,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那些老字號的古董店,哪家背後沒有幾個神秘的大老板?哪家手裡沒有幾件見不得光的好東西?
他想起了當年在朝天宮的那些日子,白天在店裡接待遊客,晚上卻要在各種私人聚會中穿梭,為那些有錢有勢的收藏家尋找心儀的藏品。那種生活,表麵光鮮,實際上卻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