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十八層地獄。
安忍與摩羅對坐，開始對弈。
摩羅的身軀已經凝實，和世尊一模一樣，但眼中卻透露著濃濃的魔氣，原本慈悲的麵容在此刻看起來無比邪異。
他拿起黑子，隨手點在一處位置。
“我這顆子埋了很多年，就由我先下吧。”
“當然。”安忍點了點頭，落子不假思索。
“他會活的，對嗎？”摩羅問道。
安忍笑道“你的誕生源自於世尊抵抗輪回道時產生的重重念頭，以你對輪回道的了解，又何須多此一問。”
摩羅正色道“可是我並沒有完全掌握輪回道，哪怕如來知道的我都知道，可我還是看不透他這一手棋。”
“哪裡看不透？”安忍問道。
摩羅拈子沉吟起來，“如果他一開始就準備以死亡破這個局，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
安忍感慨道“你雖然與世尊共存了很久，但他死那一刻你才算是出生，所以現在的你還隻是一個稚嫩的嬰兒啊。其實很好理解，因為他不會絕對相信任何人，所以對無量光佛和張衡傳達的都是實話，這樣無論這二位立場如何，都不會因此影響計劃。天帝能洞悉他的想法，他明明能以此誤導天帝，可是他卻把這個機會交給張衡，讓張衡能夠順利過關。若你是張衡，心中是會感激天帝還是他？給彆人留餘地，自己才有餘地。”
“那他為何不計劃逃走，而是非要死亡呢？”摩羅問道。
安忍歎道“因為逃不走啊，目前地府與天庭相比還是太弱了，即便我們動用所有力量，也未必就能把他從天帝手中救出來。而且他存在一天，就要麵對天帝層出不窮的手段，意識遲早會有消散的那一天。與其如此，不如用自己的消散來換一些東西。他原本的計劃應該隻是誤導，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想逃，可他一開始的決定就是死在佛門。隻是因緣際會找到了道枯子留下的後手，則趁此讓世尊死亡讓你獲得新生。”
摩羅驚訝道“連自己的生死也可以拿來布局嗎？”
“為什麼不能呢？”安忍笑著反問，聲音旋即變得滄桑起來，“道枯子已經做了最好的例子。如果是為了自己，那麼除自己以外的一切都是可以舍棄的。如果不是為了自己，那麼連自己也是可以舍棄的。同樣的話，在那個輪回世界裡我對鬼卿說過。似他這樣的人，若隻是為了自己，你覺得還有什麼活下去的動力嗎？”
“有道理。”摩羅若有所悟，“那我接下來該乾什麼，和你們一起經營地府嗎？”
安忍搖了搖頭，“你源自佛門，最終還是要回到那裡去。佛門的事並未結束，隻是一個開始啊。”
摩羅不再多言，專心致誌下棋。
安忍忽然眉頭一皺，重重咳嗽一聲。
羅酆山上，幾人席地而坐開懷痛飲，楊雲與嵇康拚酒，看得幾人連連叫好。
杜子仁和申屠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對付，而且兩人又不是合群的人，隻是抱著一壇酒坐在遠處乾活。
安忍咳嗽聲響起的瞬間，幾人立刻收起玩鬨之色，起身拍了拍衣服。
“快快快，乾活了，不然等會兒要被罵了。”
徐大與徐二飛到羅酆山下，在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嵇康和周乞已經幫忙把十王殿建好。
兄弟倆徑直走進第一殿觀看起來，徐二忽然坐到主位上，一拍驚堂木，厲喝道“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徐大立刻彎腰作揖，臉上堆滿諂媚笑容，陪著徐二玩鬨起來。
“啟稟大人，小民不過是傷了兄弟姐妹，可是他們都罪有應得，這應該不算什麼大事吧？”
徐二故作思索，似乎是覺得麵前的案桌有些太高，直接站到椅子上，笑道“你說的有道理，那幾人本就是死有餘辜，你隻是捉了他們，已經很仁慈了。那就無須下地獄受酷刑，著你即刻進入輪回往生。至於那幾人，我定將他們打入地獄讓他們受儘酷刑。”
“小民多謝大人。”徐大依舊是笑容滿麵。
徐二直接坐到案桌上，輕輕蕩著雙腿，“哥，在輪回世界裡，我好像憨憨的，這樣的我還有用嗎？”
徐大眼睛一酸，“我不需要你有用，我需要你活著。”
“可是我想幫到你。”徐二認真說道。
徐大臉上露出溫和笑容，“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做什麼了。”
“可是我想幫你更多。”徐二歪著腦袋思索，說得風輕雲淡，“從那段記憶來看，最終我會以死成全你，這樣好像也不錯。”
“夠了！”徐大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厲喝起來，“那隻是一段記憶，怎麼能全信？”
“可那是輪回，如果不全信的話，怎麼掌握輪回？”徐二問道。
徐大嚴肅道“我沒想掌握輪回，當初跟隨地藏王，隻是因為沒地方去。什麼輪回死亡那是他們要考慮的事，我這個胸無大誌，能混一天是一天。”
徐二輕聲道“若真的想著混，怎麼能走到這一步，連地藏王都說你會是第三個掌握輪回印的人，因為生死本就是你要追尋的道。我們心意相通，你騙不了我的。你看似無欲無求，其實要強的很。”
“是啊。”徐大歎息起來，“若真的無欲無求，當初也就不會想著爭了，也就不會出那樣的事了。話說你後不後悔做這樣的事？”
徐二笑道“怎麼會後悔呢？那個決定本來就是我做的啊，其實有時候想想也很有意思，現實裡你聽我的，在那個輪回世界裡我聽你的，一人聽對方一輩子。很公平，對吧？”
徐大眼睛越來越酸，顫聲道“如果真的公平的話，在這個世界該是我成全你才對。”
“又來。”徐二飛到徐大麵前，抬手摸著徐大的頭，“你是陽，我是陰。而你注定是生，我注定是死。生死相依，這才是大道嘛。而且死亡並不是結束的，那個輪回完了，還有下一個輪回啊，到時候你再聽我的。”
“可是……”徐大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訴說。
徐二越過徐大，飛出第一殿。
“好啦，眼淚留著我死的時候哭，現在還早著呢。趕緊乾活啦，不然等會兒地藏王該罵人了。”
徐大擦了擦濕潤的眼角，這才追上徐二的步伐。
若有來生，又是誰保護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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