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斷通信,陣戰之中是最有效的招數之一,僅次於陣斬敵將。
周直拉住一個士卒,將弩架在了對方的肩膀上,勉力在黑夜中分辨著那幾道模糊的身影。
一箭、兩箭、三箭……
隨著弩箭一支支飛出,周直在無比嘈雜的環境中聽到了對自己箭術淒慘地讚許。
他成功了,幾名來回奔走傳令的傳令兵被他一一射了下來!
然而,趙安卻失敗了。
是的,徹頭徹尾的失敗。
高句麗士卒已經不需要傳令兵教他們如何應對趙安這一夥人,他們已經找到了辦法。
殺是肯定殺不死的,硬拚更是癡人說夢。
他們將自己送進口袋的趙安團團圍住,無論趙安從哪個方向偷襲,他們都會放開,繼而找機會偷襲隊伍後部。
趙安就這樣被不斷的拉扯著,沒人受傷,體力卻被逐漸消耗。
更要命的是,包圍他們的人對於整個偷襲的部隊來說並不多,也就是說已經有很多高句麗兵馬衝進軍營了!
趙安根本都不敢想後麵的事,心情變得愈發焦躁,咬了咬牙發狠下令“隨我殺!不要管後麵了!”
說罷他便大踏步衝進敵群,瞬間砍翻三四個。
很多人都知道趙安犯了蠢,起初就應該組織防線,而不是貿然殺進敵陣。
現在也沒辦法抱怨,他們隻能跟著趙安放棄防禦陣型,拚命拚殺。
可是這樣一來,周直就又有得忙了。
隨著他們的戰術改變,高句麗人再次派出了傳令兵傳令,讓高句麗士卒不惜代價纏住他們。
這次周直沒有良好的射擊環境,狙殺效果並不理想,終究讓命令傳遍了高句麗軍中。
而趙安犯蠢的代價很快便來了,隊伍開始出現傷亡。
一些高句麗人不顧性命抱上了右軍士卒,其餘人專找沒有甲胄的地方下手。
僅僅轉瞬之間,這一隊便傷亡了十人有餘。
“趙安!這不是辦法!衝不出去!”
周直一邊用連弩掩護士卒救人,一邊對趙安咆哮。
趙安又能有什麼辦法?無奈之下隻能再次組成防禦陣型,將麾下士卒的小命保下來再說。
他現在就不明白了,那高句麗將領是瘋了嗎?為什麼要跟他死磕?
高句麗將領的應對速度這麼快,當然不會是個瘋子。
不是他想跟趙安死磕,而是他隻能跟趙安死磕。
就在軍營圍牆倒下的一瞬間,心焦的趙安沒有看見,但他卻看得明明白白。
原本燈火通明的軍營,在一瞬間便陷入了黑暗。
更可怕的是衝進去的士卒連半點聲息都沒有,黑暗中的軍營仿佛一隻披著黑色外套的怪獸,將所有靠近它的人連骨帶皮吞噬得乾乾淨淨。
高句麗的家底兒就這麼多,他膽子再大也不敢繼續玩兒下去了,早已心生退意。
而且他並沒有察覺軍營完完全全是一個計謀,是張合早就布置好的埋伏。
在他看來拔掉哨樓、推翻圍牆已經成功一半了,他不甘心就這麼走了,再怎麼著也要回上一點兒本錢才行。
當然,回本是不可能回本的。
彆說張合,石斌就不可能讓他回本。
此時的石斌正在黑暗處對手下得閒的百戶和什長教導道“看見沒有?我們並不是無敵的,哪怕是麵對這些廢物,也不能保證能夠全身而退。
咱們做不到像左軍那樣石頭一般都生死無動於衷,那就隻能學會穩重謹慎。”
嘴上說的穩重謹慎,可石斌下起殺手來卻毫不拖泥帶水,一有機會便將趙安丟了出去。
有百戶看不過眼,低聲問道“都尉,咱們不去將他們救出來嗎?”
“他們危險嗎?我看他們不危險吧,這不是還能堅持嗎?
讓他們多堅持一陣,拖住高句麗人說不定還是大功一件。
到時候啊,我這個都尉都要讓讓位嘍!”
石斌的語氣極具陰陽怪氣,可他緊接著便話鋒一轉,冷聲說道“你們要是真擔心他們,就去盯著自己那條線。要是放進去一個高句麗人,我細細切碎了你們。
這是老子的恕罪之戰,也是你們的。
你們有沒有乾那些爛事自己心裡清楚,彆以為連累了我就沒事兒了,等張將軍大軍到了,追責的時候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做活做得漂亮一點兒!
還有!如果讓我在戰場上看到誰像趙安這麼蠢,那你最好死在戰場上!
滾!”
幾名軍官唯唯諾諾一陣紛紛散去,隻留下石斌在津津有味地看著眼前的表演。
人!人!人!
趙安這一隊人的眼前全是人,茫茫無儘的人。
趙安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誤,錯失了一鼓作氣衝出去的機會便再也衝不出去了。
防禦陣型暫時保住他們的性命,卻也隻是暫時。
他們都知道如果沒人接應,他們隻能全部死在這裡。
可是他們也沒辦法,甚至沒辦法去責怪趙安。
因為趙安一直拚殺在第一線,竭儘全力為他們尋找著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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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吧!殺吧……
除了揮刀出槍以外,他們似乎也沒什麼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鋒利的寶刀寶劍大概就是為這種時候準備的,至少他們很少出現刀槍卡在骨頭上這種要命的尷尬情況。
總是做同一動作是會讓人煩躁的,慢慢的,這些在殷紅鮮血和破碎肢體前麵骨改色的殺才,開始對眼前這些在自己眼前的人影感覺惡心。
他們不知道要重複這些動作到什麼時候,可能要直到有人來救援,直到戰死,直到……張合不耐煩!
盾牌格擋、長槍平刺、戰刃劈砍……
絕望的情緒已經開始產生,厭世的情緒開始傳播,眼看士氣就要保持不住了,這支鮮血與碎肉的隊伍終於迎來了自己的一線生機。
沉悶的馬蹄聲猶如一個巴掌,牟足了勁扇在高句麗將領的臉上,將他瞬間從上頭的情緒中拖了出來。
“撤!撤!撤!”
高句麗將領甚至都來不及組織士卒撤退,下達完命令之後自己立即甩開鞭子,騎馬瘋狂向山林中逃了過去。
他已經反應過來了,這就是個圈套!
如果再不跑,隻要騎兵一衝,士卒的士氣會瞬間潰散,淪為任人屠殺的豬狗。
真是應了那句“什麼樣的將軍帶什麼樣的兵。”
儘管高句麗將領前期的表現相當不錯,卻依舊沒能跳出對漢軍敬畏的圈子。
他甚至都沒有對自己麾下士卒產生片刻擔心,一想到漢軍將一舉將他擊潰,心理防線瞬間崩潰,自己先做了逃兵。
高句麗士卒當然有樣學樣,“嗚嗚嗷嗷”地四散逃去,目標全都是能夠給予他們安全感的山林。
張合本以為自己含怒而來已經夠快了,沒想到還是姍姍來遲,麵對遁入黑暗的高句麗人,他沒有任何辦法。
“怎麼回事?”張合看著眼前和他計劃完全不一樣的布置冷聲喝問,“為什麼不點亮燈火?石斌呢?”
“將軍!卑職在這裡。”石斌就在不遠處,聽到後趕緊跑過來,並命人點亮了火把。
其實這次石斌的摸黑伏擊非常有效,這麼短的時間,乾掉了高句麗至少五百士卒,這還不算趙安隊的戰果。
五百已經不少了,一支軍隊陣亡超過三成可能就廢了,鬥誌一輩子都無法再凝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