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
品德。
坐在桌案之前,昏黃的油燈將田豐的臉映得忽明忽暗,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因為這個話題與王弋展開過激烈的辯論。
那時王弋還不是最強大的諸侯,河北也沒有今日這般繁盛,缺錢、缺兵、缺糧、缺人才。
當時田豐主張任人唯才,周邊都是心懷惡意、虎視眈眈的鄰居,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邊,先將自己壯大起來再說。
王弋卻主張任人唯賢,品德和才能都要考量,兩者並不是絕對的,很多人會因為環境、際遇等等因素改變自己的性格,隻有將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才是關鍵。
當初田豐覺得王弋跑題了,而且說的都是廢話,誰不知道合適的人在合適的位置才能發揮出最大效果?這麼做不還是以才能為先嗎?
可事到如今田豐忽然覺得自己和王弋所爭論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話題,自己似乎真做不到知人善任。
苦笑一聲,他抬頭看向了跪在麵前的兩個人,這兩個人都叫馮至,卻擁有著不同的出身,不同的境遇,隻是結局似乎不會有什麼不同。
“本官該如何稱呼二位呢?”田豐收起了情緒,麵色一正,開始審問,“馮至,還不將你的罪過從實招來。”
說著,他看向了冒牌縣尉。
“草民家貧,未能得字,不知尚書稱草民為馮至,叫他馮子才可否?”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挑斷的手筋,馮至近乎於哀求,“草民已失去姓名多年,自知罪無可恕,臨死前隻想要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尚書不可……”馮子才聞言大為不滿,卻被田豐冷冷地瞪了回去,不敢多說一句。
還真是沒用……
田豐看到馮子才的表現,又看了看馮至的表現,兩人差距不是一星半點,便說道:“你若肯如實交代,本官準許你用馮至二字。”
“多謝尚書。”馮至直接趴在地上,沉聲說,“您問吧,草民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你在成皋都在謀劃些什麼?”
“稟尚書,此事還要從草民吏員被人頂替說起……”
馮至其實是個很悲催的人,他家並不像他所說的是個窮苦之家,正相反,他家其實很有錢,真正窮的是他爹。
他爹是個不幸又幸運的人,王弋沒有占據並州時,並州極為窮苦,資源幾乎被各個家族壟斷,他爹能活下來的唯一依仗便是一公一母兩頭馴養的羊。
是的,沒了。
出了兩頭羊,他爹什麼都沒有。
不過或許是運氣來了,有一年兩頭羊忽然生了兩對小羊,他爹養大後將羊賣了,給自己置辦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去城中閒逛,剛好遇到一家醜姑娘招婿。
他爹當時雖已年過三十,卻生的不錯,又因為身無長物,便入贅醜姑娘家做了上門女婿,沒兩年便生下馮至。
再後來便是並州飽經戰亂、幾次易主,馮家的家產也被毀了,他爹身邊又剩下一公一母,隻是一個是自己媳婦,一個是自己兒子。
雖然好過兩隻羊,卻隻好了一點點。
為了養活母子二人,他爹便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自己以前能馴羊,未嘗不能馴馬,於是他們一家便流浪到邊關,想要尋找一些好馬。
那時剛好是王弋擊敗匈奴聯軍,匈奴的不少戰馬在戰場上跑散,剛好被他爹撿到幾匹,他爹便帶著戰馬返回上黨,賣了之後慢慢累積了些許家資。
有了家資他爹便開始學著他人做生意,正好趕上了好時候,王弋鼓勵商業,幾年時間他爹累積了大量的財富,全家很快便過上了好日子,馮至甚至可以讀書習武。
然而命運似乎一直在關注著他爹,早年的經曆讓他沒多久後便身患重病,暴病身亡。
他娘這輩子隻被他爹一個人尊重過,一時間過不去心中的檻,自儘追隨他爹而去,隻將馮至一人留在世上。
好在馮至家中真的很有錢,什麼都不做也能支撐他讀書習武的費用,使得他不必為生存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