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不爽,很不爽。
以往在軍營的時候,天老大、張遼老二、他老三,有時他還是老二,甚至是老大。
可自從擔任太守之後,他名義上是整個魏郡官職最高的人,奈何地方和中樞兩套不同的體係讓他做起事來束手束腳,很多事情他連過問的權力都沒有,再加上王鎮第一次監國製造出的混亂局麵還需要他跟在後麵擦屁股。
所以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他可是才華無雙的郭奉孝,在王弋身邊長大,最早追隨王弋的老臣之一,還和王弋娶了親姐妹,這輩子就沒受過委屈,以至於找到機會他便向王弋瘋狂抱怨。
“哈哈哈……”王弋看到郭嘉有些孩子氣的抱怨,忽然開懷大笑。
郭嘉見狀一愣,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仿佛回到了曾經年少無畏的時代,那時他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總是找到機會便向王弋等人挑釁,落敗後王弋等人就會如此大笑,隻不過不知不覺間他也成為可以放肆大笑之人中的一員了。
片刻之後,兩人同時收住笑聲。
郭嘉再一次端坐好,沉聲問道:“主公,臣知您此次所圖甚大,嘉能做些什麼?”
“我要改變社會結構。”
“社會結構?”郭嘉思索片刻,理解了這個詞彙的意思後追問,“殿下是想抹除掉士大夫?數千年奠定的基礎,想要抹除恐怕不易,非一朝一夕能夠成功。且不說您治下的士族會反抗,江南士族會瞬間結成聯盟,拚儘一切反撲。如今動手……會不會早了些?”
“士大夫是解決不了的。古人不行,我不行,後世的繼任者依舊不可能。隻要天下太平,國家安定,士大夫就會慢慢滋生並成長出來,殺之不儘,除之不絕。況且我也不覺得士大夫全都是要被鏟除的,你應該能看得出,太學院的學子們便是我對付士族的殺手鐧,但那些學子的最終目標不也是為了成為士大夫,創建屬於自己的士族嗎?”王弋擺了擺手,從桌案上拿起一支筆,說,“我想要改變的是這個。”
“文人?”
“不,在沒有將教育普及前,文人無法組成一個階層,我要改變的是‘工’。”
王弋在沒有把握之前是不可能用文人來對抗士族的,且不說文人本身就和士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萬一一個不留神放任做大,捅破天的事他們都做得出。
郭嘉沒想到王弋找自己來居然不是為了清算世家,便問道:“主公,臣能做些什麼?您要調臣去工部?”
“這件事與工部關係不大,主要執行者是戶部,不過與你沒什麼關係,朝堂上自有我去和他們周旋。
奉孝,你知道‘工’意味什麼嗎?”
“鍛造?紡織?雕刻?”郭嘉有些疑惑,訕訕道,“主公,你我之間便無需論述此事了吧?文采……我自認一般。”
“非也。你執掌右軍,親曆數次大戰擊敗無數敵人,右軍的戰損你最為清楚,成軍之時的老卒存活者亦有十之八九,原因為何你也知道。
若說甲胄能保護士卒,那‘工’便可以保全國家。如今河北的工是畸形的,軍工強盛,民工卻十分孱弱。想必你也見到當士族看到工坊時的瘋狂模樣,想要推行不會有什麼阻力。
但是,奉孝,我想要的不是士族們掌控的工坊成片成片拔地而起,我想要的是百姓也有機會建造一座一座的工坊。這些工坊不需要很大,不需要可以和士族的工坊抗衡,可數量一定要足夠多。”
“主公,鼓勵百姓開設工坊不難,甚至官府出資都行,可如此一來百姓都去開設工坊,田地豈不是會無人耕種?”郭嘉終究不精於內政,想法局限在此消彼長之內,不過能臣與庸碌之輩的差距就在於能臣不僅能提出問題,還會嘗試解決,“臣以為與其大範圍推廣百姓建造工坊,不如限定士族開設。
兵法講究出奇製勝,但奇兵多用於敵我實力懸殊或僵持之時。如今主公與士卒相比可不止是實力懸殊,而是相差百倍千倍,想要一擊致命過於犯險,不如徐徐圖之。”
“奉孝。”王弋的眼神忽然變得深邃,幽幽道,“其實……我與士族的實力相差並不大。”
“此言何解?”
“你可知此次我在司隸遇刺,罪魁禍首是誰?”
“臣不知。不過您取消大朝,六部尚書全部足不出戶,恐怕……哼,就在他們之中吧。”
“確實如此,內外勾結者便是虞仲翔。”
“竟然是他?主公為何不將他緝拿歸案,反而囚禁在家?”
“因為……他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既然如此……啊!”罪魁禍首供認不諱,那牽扯到的人可就太多太多了,多到有些人王弋不想殺都不行,郭嘉驚呼一聲,隻能岔開話題,“殿下是說此番能打擊士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