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快一些!娘的,你們是瘸了嗎?快跑!”
與幾日前吳懿見到的平穩行軍完全不同,這一次阜陵守軍的行軍速度非常快,甚至可以用著急來形容。
統兵的校尉極限壓榨著士卒們的體力,命他們小跑著前進,叫罵著讓士卒們更快一些。
最要命的是如今的長江兩岸已不是春末夏初時,暴烈的陽光曬得人頭腦發暈,潮濕的空氣又使得人周身粘膩異常,兩者結合如同將人放在蒸籠之上慢慢蒸烤,簡直就是折磨。
可是校尉也沒辦法,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三次前去平亂了,那些該死的山越人神出鬼沒,他們不在時便下山燒房搶糧,他們到了後卻見了鬼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無論在附近山中如何搜尋都找不到任何痕跡。
其實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他們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們對這片山林才真的無比熟悉,每次都一無所獲就足以確定他們的一舉一動是有人在看著的。
但是,知道又能如何呢?
守將夜夜要赴宴,每次都能帶回來大把的財寶,而與財寶相對應的則是各家的壓力,帶著壓力和滿身酒氣回家後,放眼望去家中幾個院落都不敢進,以前那裡是溫柔鄉,現在卻是委屈哭鬨和枕邊風的發源地,逼得守將每日隻能在軍營中休息。
守將如此,他們這些人更不好過,各家拿捏不了守將,還收拾不了他們這些小小的校尉了?
各家各族集合起來日日上門拜訪,六七十歲、輩分高到天上的老家夥們抹著眼淚低聲下氣向他們父輩哀求,希望他們能勤勉一些,將作亂的山越人鏟除。
可是這哪裡是哀求啊?這分明是一種警告!
告訴他們若再不好好乾活,今日大家能聯合起來上門,明日就能聯合起來收拾他們。
如今阜陵守軍上層就沒有一個好臉色,個個怨氣衝天,無處發泄之下隻能對手下士卒咆哮,這名校尉亦不能免俗。
在他死命的壓榨之下,一千名士卒終於在申時趕到了全椒北部。
在計劃之中,他們本應該在此安營紮寨休整一夜,第二日再進山平叛。
不過多次搜尋無果的經曆讓校尉對此次任務極其不耐煩,他根本沒讓士卒休息,命令士卒趁著天亮立即進山搜尋,等到天黑回來紮營休息,趕緊結束這一趟尷尬的任務。
士卒們得知後非常不滿卻無可奈何,拖著疲憊的身軀儘力向山林中走去,有些人連站都已經站不穩,隻能用長槍支撐著勉強行動。
然而,現在已是夏季,體力並不是他們最大的阻礙,鬱鬱蔥蔥的樹木成了他們致命的絆腳石,長槍砍不斷的枝葉極大影響了他們的速度。
校尉倒是會找地方,解下鎧甲靠在一棵溪流邊的大樹旁,乘著陰涼時不時撈起一捧溪水洗上一把臉,好不愜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有些昏黃,就在他半睡半醒之際,考慮要不要結束這次任務時,一隊士卒飛奔而至,來到他身邊大吼道:“將軍!我們可算是找到你了!”
“叫甚!”被驚醒的校尉非常不滿,起身一巴掌扇在一名士卒腦袋上,罵道,“直娘的狗東西,不去上山尋找山越蠻夷,跑來吵醒我作甚?”
“將軍……我……小人不是您麾下,小人是來傳訊的。”
“傳訊?傳誰的訊?”
“孫校尉。”
“哪個孫校尉?孫校尉!”校尉終於清醒過來,喝問,“你們可是全椒守軍?”
“正是,正是。我們是來替孫校尉傳訊的。”
“他想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他知道那些蠻夷在哪?”
“不……不知道……”
“不知道你們廢什麼話。”校尉又坐了回去,不耐煩地訓斥,“快滾,莫要打擾了老子的興致,難得心情好了一些。”
“這……”士卒尷尬至極,互相對視一眼,趕忙說,“孫校尉讓我等告訴將軍,前一日有五十士卒前來保護農莊,但他們全都沒有回去。”
“你說什麼?”校尉騰地一下站起來,問道,“此話當真?他們真的沒有回去?是死是活?不是當了逃兵吧?”
“不……不知道,我等隻是傳訊的。不過都是軍中弟兄,將軍待我等不薄,不應該當逃兵吧。”
“遭了!”校尉的脾氣雖差,但軍事素養還是有的,立即察覺到情況不對,大喊道,“來人!來人!你們他娘的不要在這裡站著,速速上山!將士卒們給我叫回來!”
“啊?我們是……”
“是個鬼!快去!”校尉已經歇斯底裡了,一邊往身上套鎧甲,一邊對傳訊士卒咆哮。
他的運氣不錯,在沒出事之前便察覺到了危險,他的運氣也不怎麼好,因為危險馬上就要降臨了。
這一次潛藏在山中的可不止有一百假扮山越人的山地營,鄭律幾乎孤注一擲,又派了五十人前來支援。
而且這次來的不止有人,還有狗。
在自然界中,若沒有人為乾預,虎豹熊師一般都是食物鏈最頂端的存在,可一旦有了人為乾預,答案隻有一個——獵狗將斷層式碾壓所有動物,甚至包括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