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草頭,“這話是誰對你說的?!”
“沒有誰對我說,我自己想的。我覺得您對父親,視臣多過兒子,他對您也是視君王多過父親……”草頭看著皇爺爺難看的臉色,覺得自己剛剛還是意氣用事了,這下闖禍了,不會待會就會被拉出去斬首吧,那他師傅一進京城看到的就是他的頭顱了。
一想到這,他緊緊抱住皇帝的腰,話風硬生生轉過來“我就不一樣啊,我就把你當我爺爺,以後好好孝敬你!”
老皇帝是真的被草頭給逗樂了,草頭靠著他瘦削的胸膛都能感受到震動。
就連守在宮外的內侍都不由得驚訝,套用言情小說中用爛的話來說,那就是“皇帝已經很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是個人精都已經知道要以怎樣的態度麵對這個皇孫了。
夜深了,皇帝直接將草頭留下來睡覺了,這信任和寵愛可不是一般,草頭覺得自己這關算是過了,一沾床就睡了。
老皇帝年紀大了,再因為今天的刺激,根本睡不著,他摩挲著草頭給他的那枚玉佩,這是他留給太子的私物,不說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就是這信物就很有說服力了。
“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性子。”皇帝當然知道草頭就是在跟他做戲呢,但是那又如何,他要的就是一個膽子大又有謀略的繼承人,而不是唯唯諾諾的應聲蟲。
想到現在的太子,他的好心情頓時沒了,真是失去的時候才後悔,以前覺得太子不夠有膽識,但是到現在這個差點被朝臣賣了的太子,他才覺得自己之前真的浪過頭了,自己這一脈都要被他折騰沒了,好在……草頭找到了。草頭?!皇帝一臉嫌棄,這破名字!!
水淼到京城的時候,滿京城鋪天蓋地都是皇孫被找到的消息。
“小兒子,大孫子,爺爺奶奶的命根子。你說這都是獨苗苗了,自然寶貝得緊。聽說這幾天,這小皇孫都是和皇帝同吃同住的。”
“哪裡獨苗苗了,不是還有好幾個孫子嗎?”
“那哪有的比的?!被圈禁的,被貶為庶人的,隻有這皇孫才是光明正大的先太子之子,要是現在這太子沒有子嗣,我看呐,最後板上釘釘是這皇孫繼位了。”
“哼,你們知道什麼,現在太子尋訪名醫,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有孩子了,到時候這皇位到底是誰的還不一定呢?!”
水淼在茶舍裡點了一壺茶,聽著閒漢侃大山,要說京城就是不一樣,說起皇家的事就和自家隔壁鄰居一樣,好像就是耳朵貼著牆根聽的一樣。
不過,因為草頭進了皇宮,她也是擺脫了身上的通緝了,不僅如此,一封聖旨已經出城,送往自家那個小縣城,是褒獎當初水家護駕有功。
當然不僅僅是他們,還有黃氏一族,畢竟草頭的母族出自這裡,但是還有什麼用呢?黃郎中以及黃員外自家早就在那次謀反案中被誅殺一淨。水淼想起那個因為自己殺了幾個盜匪就嚇得不敢跟自己說話的小姑娘,自己被殺得時候還有多害怕啊。
“嗯?”水淼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但是喝茶的時候一抬頭就和坐在馬上的人一個對視。
嗬,老相識啊!
陳恒昌沒想到居然還能碰上水淼,他今天出街巡邏還是因為皇孫不日要正式載入玉碟,這是大事,整個京城都已經戒嚴了,他們這些人自然要管好各轄區的人,尤其是潑皮,要是敢鬨事,嚴懲不貸。
沒想到啊沒想到……陳恒昌一個下馬,讓其他巡司照著路線去巡邏,他走到水淼麵前,“好久不見!!”他原本以為自己對水淼已經高看一眼了,但是沒想到這女人的本事比他想的還要大,彆看現在都在說水家這是潑天富貴,但當初一個不好,那就是雷霆萬鈞,而這一切,靠的就是水淼力挽狂瀾了。
水淼見到人的時候,因為現在的身份,對於官場上的人就有一種老鼠見了貓的感覺,但是轉頭一想,現在自己可是清白身了,水家甚至改換門庭了,自然挺起胸膛,“一起喝一杯?”
“你的茶,可不敢喝!”說是這麼說,但是陳恒昌還是大馬金刀坐下來了,一時間,整個茶舍都安靜了。
陳恒昌已經晉升為北城指揮司一把手了,這麼多年進半級,理由不外乎是受到了當年的影響。這下,“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了。
“你這些年過得倒挺瀟灑的!”陳恒昌沒有從水淼臉上看出歲月愁苦的痕跡,哪怕帶著個孩子也是混得不錯,“都以為你死了呢?都能想到你兩兄弟聽到你還活著的消息會怎麼樣!”
“我說陳大人,我們也算是共患難的,不用一說話就夾槍帶棍的。當年的事,立場不同,各有難處,何必要尋求一個統一呢?如果非要認同的話,那隻能說我們都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你瘋了,這都敢說?!”陳恒昌還真的低估了這女人的口無遮攔。
水淼聳聳肩,無奈道“你看,是你主動來找我交談,真推心置腹了你又恨不得離我八米遠。”水淼喝完杯中茶水,“不過還是很開心,能夠和陳大人偶遇。”
水淼從袖子裡掏出一疊銀票,推給陳恒昌“本來要自己走一趟的,不過遇上陳大人了,就由大人代為轉交吧,當年的事,我不認為自己該束手就擒,但是到底因我而死,這就當我的賠償吧。”
“你去哪?不去陪殿下?”
水淼搖搖頭,“他有他的路要走,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天大地大任我行,陳大人,就此彆過,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