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感市上空,仿佛籠罩著一層無形的、令人窒息的烏雲。巡查組的進駐,如同一顆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浪頭洶湧地擴散至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內部的,早已在巡查組抵達前就如臨大敵,大會小會開了一場又一場,核心指令隻有一個:穩!務必確保巡查期間的社會治安穩如磐石,絕不能發生任何群體性事件、重大傷亡或足以驚動巡查組的負麵新聞。街道上,巡邏的警力明顯加強,連平日喧囂的夜市都收斂了幾分。
這股高壓,同樣精準地傳遞到了城市的“暗麵”。那些平日裡在灰色地帶遊走的勢力,此刻也展現出了驚人的“政治覺悟”。道上大哥們紛紛約束手下,嚴令近期“夾緊尾巴做人”,“風頭緊,彆撞槍口上”。一時間,墨感市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緊繃的“太平”。
水城的彆墅裡,燈火通明卻氣氛凝重。“這一天都沒什麼消息嗎?”熊誌平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焦躁,他一路跟著水城從外麵回來,此刻沒有剛來的時候那麼從容了,一想到自己政治生涯可能葬送,後半輩子在鐵窗內渡過甚至沒有後半輩子了,熊誌平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客廳裡踱步,“不是說有人看到過他們三個嗎?!錢丹和蔣誌培,活生生兩個人,難道還能人間蒸發不成?!”
他猛地停下腳步,盯著坐在沙發上的水城,“有沒有可能……他們已經出了墨感市了?!”
水城靠坐在寬大的沙發裡,左手緩緩撚動著一串油亮的紫檀手串,發出細微的摩擦聲。相較於熊誌平的失態,他反而平靜下來了。說實話,蔣誌培還有錢丹兩個人對他的威脅沒有焦連升這個人來的嚴重。
焦連升被暫時“按住”的消息讓他鬆了口氣,那條瘋狗暫時咬不到他了。不過,他的存在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日不除,他寢食難安。
“沒有可能。”水城的聲音低沉而肯定,“現在墨感市的每一條出城要道,都有我們的人盯著,一隻蒼蠅飛出去都會驚動。”沒有消息,恰恰說明他們還躲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老鼠洞裡。”
“哼,”熊誌平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帶著居高臨下的嘲諷,“這麼多人盯著,眼皮子底下卻找不出三個人來?水總,看來你對墨感的掌控,火候還是差了點意思啊。”
這話刺耳。水城心中騰起一股無名火,但麵上依舊維持著平靜,隻是撚動手串的力道明顯重了幾分。“熊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沒有溫度的笑,“巡查組就在墨感。我水城再能耐,這時候頂風作案?那不是勇,是嫌自己命太長,嫌大家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
他站起身,下了逐客令,“行了,天這麼晚了,就請熊局屈尊下榻,早點休息。養足精神,說不準……明天就有‘驚喜’了呢?”
看著熊誌平那副永遠帶著優越感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水城才重重坐回沙發,實在不想和熊誌平這個人打交道了,這種人身上總是帶著身居高位的傲慢,他不舒服!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疲憊地捏了捏眉心,手串在掌心攥緊,骨節微微發白。諸事不順,焦頭爛額。
“爸,怎麼還不休息?有消息了嗎?”輕柔的聲音從旋轉樓梯上傳來。水淼穿著家居服走了下來,臉上帶著關切。
水城抬頭,看到女兒,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睡不著。還沒消息。”他聲音放緩,“但彆擔心,隻要人還在墨感,就是甕中之鱉。隻是現在……不能大動乾戈。”
水淼點點頭,走到邊幾旁,將之前水城盛怒之下摔壞的手機殘骸小心地收拾進一個小托盤裡。“爸,你忘了把這個處理了。”她提醒道。
水城拍了拍額頭,自嘲一笑:“真是氣糊塗了……”他隻伸手撿起了那張小小的電話卡,其餘的一推,“其他的你幫我處理了吧。”這份信任,不言而喻。
水城在這個節骨眼上自然貓著,但是也有人想要趁著這個敏感時候打破僵局。
此刻,焦連升正坐在自己家的客廳裡,電腦前麵是觸目驚心的機密。這是稍微早些的時候阿敢冒死塞給他的“新貨”。
他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是憤怒——這上麵牽扯的層級之高、金額之巨、關係網之複雜,一旦坐實,足以將整個墨感市的權力構架徹底打碎,掀起一場驚天動地的政治地震!、
而更讓他血液冰冷的是,在這份材料裡,他多次看到了自己頂頭上司和水城的電話往來、信息泄密私以及與水城之間那些見不得光的巨額資金記錄!
看到最後,焦連升往沙發上一靠,整個胸膛劇烈起伏,顯然被氣得不輕。一切都明白了!為什麼他查水城阻力重重,為什麼這麼多年水城總是能夠僥幸逃脫,特彆是現在鐵案還被輕易轉走!這根本不是簡單的黑惡勢力,這是一張盤根錯節、滲透進血肉的權力黑網!
一股混雜著憤怒、絕望和孤注一擲的決絕在胸中燃燒。常規辦案?層層上報?焦連升想到視頻中犧牲的同誌,他壓根就不想再做無用功了,如果可以,他想現在就讓他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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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墨感市,要想把他們繩之以法,談何容易……巡查組……隻有巡查組!焦連升猛地將手提電腦塞到舊公文包裡,穿上外套,他決定了,他要親手把這足以炸翻墨感天的“炸藥包”,拍在巡查組的桌子上,徹底把墨感的天給捅破了!
剛走出門,就碰上了同事拎著禮盒在他門口。
“你來我家乾什麼?”焦連升語氣不善,眼前的人正是接手了他之前案子的二隊大隊長陳光翰,那個“順理成章”接手了他水城案子的家夥。
“哎喲老焦!聽說你今天請假了,兄弟我這不趕緊過來看看嘛!你看你,之前那事兒……是兄弟我不地道!可咱都是端人家飯碗的,領導吩咐下來,我能怎麼辦?不像你老焦,一身正氣,骨頭硬!兄弟我拖家帶口的,難啊!你大人有大量,彆跟我一般見識!”
焦連升隻覺得一陣惡心。“少他媽來這套!”他一把推開試圖擋路的陳光翰,“你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還是上我這顯擺來了?!”
“誤會!天大的誤會!”陳光翰被推得一個趔趄,卻死皮賴臉地又貼上來,甚至想往門裡擠,“真心實意關心你啊老焦!你這是要出門?去哪?有啥事兒要辦?跟兄弟說,我替你跑腿!”
“我去哪還要跟你報備不成?!”焦連升怒極反笑,猛地甩開他,“老子心裡不痛快!請個假散散心,不行嗎?!”他不再廢話,猛地關上門,提著公文包徑直走向電梯。
“唉!唉!老焦!東西!東西先收下啊!”陳光翰追著擠進電梯,一路跟到樓下,眼看著焦連升坐進他那輛半舊的本田,引擎轟鳴,絕塵而去。直到車尾燈徹底消失,陳光翰臉上那副虛偽的笑容也瞬間消失。
他雙手一鬆,昂貴的禮盒“啪嗒”一聲掉在臟汙的地上。他掏出手機:“剛好碰上焦連升出門!沒套出話,您也知道這頭倔驢肯定憋著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