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方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金屬桌麵,發出沉悶的叩擊聲,每一聲都像是敲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上。指揮中心裡空氣凝滯,隻有偵察小隊隊長乾澀疲憊的彙報聲在回蕩。
“……查遍了中域所有公開和隱秘的羈押記錄,甚至黑市渠道也試探了。”隊長的聲音帶著未能完成任務的挫敗和長期潛伏的疲憊,他不敢抬頭看路南方的眼睛,“沒有任何關於水淼的消息。”
希望如同被針紮破的氣球,迅速乾癟下去。方士傑原本挺直的背脊也肉眼可見佝僂了幾分,他扶住旁邊的控製台,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隊長頓了頓,艱難地補充道:“唯一的關聯信息,是在阿塞星事件後約一個標準日,邊境巡邏日誌記錄了一次短暫交火。一艘未經識彆、但信號源疑似來自阿塞星的快艦,在未標記跳躍點附近被三艘驅逐艦攔截。”
方士傑猛地抬起頭,眼中驟然燃起一絲微光。
“交火過程很短,”隊長繼續道,“那快艦……它動用了高強度空間震蕩器,製造了局部空間紊亂,趁機強行躍遷突圍。”
“空間震蕩器?!”方士傑提聲,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是我給的!是我塞給她以防萬一的!那一定是水淼!一定是她!”
他的語氣急切,仿佛要抓住這最後一根稻草,向路南方和趙浩博確認著這個微不足道卻又重若千鈞的線索。
然而隊長的下一句話,將這剛剛燃起的微光徹底撲滅:“……躍遷目的地參數極度混亂,最終信號消失點……定位在k7區邊緣,那是一片未勘探的……混沌星雲帶。”他艱難地吐出最後幾個字,“軍方後續評估報告判定……目標艦船大概率因躍遷失控墜毀,或因星雲內部極端環境……迷失、解體。”
“混沌星雲……”
這次開口的是趙浩博,他的聲音低沉了下去,“那鬼地方……”
他痛苦地閉了下眼睛,雖然說之前他們幾個就已經有了猜測,這次水淼大概就是凶多吉少了,哪怕被抓住了也比在混沌星雲中迷失強,但是現在踏入混沌星雲,十死無生的局。
他不僅僅是為失去一位戰友而感到悲痛,更是為了那箱隨著水淼一同消失的原始稻種。那是黑暗中微弱卻真實存在過的火種,是他們目前困境中極少數能看得見的、可以孕育未來的希望。
而現在,這希望似乎被那片死亡的星雲無情地吞噬了。老天爺似乎從未站在他們這邊,剛看到一絲轉機,立刻就會有更沉重的打擊落下。
路南方一直沉默著。麵部緊繃而冷硬,像是沒有任何明顯的情緒波動。他抬起手,重重地落在方士傑微微顫抖的肩膀上。那隻手穩定而有力,仿佛能透過衣物傳遞支撐。
“隻要有一絲可能,”路南方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就不放棄希望。通知所有外圍單位,提高警惕,繼續留意監聽任何從k7星雲方向傳來的、哪怕最微弱的異常信號。”
他的話是對著命令頻道說的,但更像是說給身邊瀕臨絕望的同伴聽。
然而,在他堅毅的表象之下,內心卻比誰都清楚,這希望是何其渺茫,近乎於無。起義軍控製的星域日益縮緊,國會派的圍剿步步緊逼,糧食儲備告急,能源短缺,每一個決策都關係到成千上萬人的生死。
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分出來去尋找一個失蹤人員的資源、人力、注意力,實在是太有限了。那片吞噬一切的混沌星雲,更像是一個殘酷的句點,強行終結了關於水和種子的短暫篇章。
而此時的水淼,正深陷稻米的香味中不可自拔!“太香了!”都不用其他什麼配菜,雖然說也沒有什麼配菜,就單單這一碗白米飯都讓水淼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覺。那久違的、帶著生命力量的清香,這成了她對抗孤寂的唯一慰藉。
吃進去第一口,眼淚就下來了。巴掌大的一團米飯,水淼愣是吃了十幾分鐘,每一粒米都恨不得咀嚼幾番,把它的最後一絲甜味都品嘗殆儘。但是總有吃完的時候,水淼看著還殘留著米香的碗,咽了咽口水……管他呢,又沒人看到的……轉了一個念頭,水淼直接舔碗,恰飯呐,又不丟人!
不過等到吃完這一餐之後,後麵的稻種,水淼就沒有再碰了。剩下的時光,似乎就是在這一片混沌星雲中遊蕩。但時間流逝,星雲外的星光仿佛永恒不變。導航係統徹底癱瘓,所有向外發射的求救信號都石沉大海,仿佛宇宙隻剩下了她和這艘沉默的星艦。
模擬箱的能量核心讀數一天天降低,紅色的警告標誌也亮起來了。水淼嘗試了所有辦法節省能源,減少光照,調整環境參數,但無法逆轉其最終耗儘的命運。
當最後一絲維持生態循環的能量耗儘,模擬箱的光芒徹底暗淡下去時,水淼也輕歎了一聲,溫柔地拍了拍模擬箱,“辛苦你了,活計”。在她眼中,這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生態模擬箱,是這段時間以來陪伴在她身邊的戰友,而現在,就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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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水淼已經收集了不少稻種,它們形態各異,有的穗大粒滿,有的矮小粗壯,有的色澤深沉……
水淼將它們分門彆類,仔細封裝,貼上詳細的觀測記錄標簽,再一層層藏到最安全的安全艙裡,哪怕星艦被摧毀了,安全艙也不會有什麼問題,這些種子,比她的生命更重要。
星艦的燃料也即將告罄,水淼做出了最後的選擇。她將大部分係統關閉,隻維持最低限度的生命保障和休眠艙能源,整座星艦的光慢慢熄滅,隻剩下休眠艙的那一點光亮,而在這休眠艙冰冷的休眠液中,懸浮著水淼的身體。
星艦徹底失去了動力,像一顆真正的塵埃,隨著星雲內部神秘的能量流無聲地飄蕩,成為浩瀚宇宙中一個被遺忘的微小存在。一年,就這樣在絕對的寂靜中流逝。
“頭兒,掃描到一艘廢棄艦船……,像是軍用改裝的小型運輸艦。外部嚴重損毀,沒有能量信號,看起來飄了很久了。”一個穿著邋遢工裝服的技術員報告道。
“嘖,還以為撈到什麼大戰後的遺珍呢,原來是個破爛。”一個慵懶中帶著幾分精明的聲音響起。聲音的主人,玖恩,正翹著腿坐在“撫平號”走私艦的艦長椅上,打量著舷窗外那艘布滿了星雲爆閃痕跡的小型快艦。“靠近點,看看有沒有能回收的零件或者芯片,不能白撈一回。”
“撫平號”小心地靠近這艘星艦,機械臂探出,進行對接和初步掃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