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又自然地補充道,把話題引向更安全的方向:“不過梁師傅你也彆太客氣了。雨水是柱子的親妹妹,幫哥哥嫂子是分內的事。你這份心意她肯定能感受到,等以後日子過順了,多疼疼她這個妹妹就行了。”
梁拉娣完全沒聽出劉國棟話裡的弦外之音,依舊沉浸在感激和即將擁有更寬敞空間的喜悅中,她用力點頭:
“那是自然!以後我一定把雨水當親妹妹疼!劉科長,那就這麼說定了啊!等您和曉娥嫂子、雨水妹妹都方便的時候,一定來家裡吃頓便飯!”
“好,一定。”劉國棟笑著點頭應承下來,心裡卻暗自搖頭。這何雨柱,看來這說出去的話還得繼續圓下去。不過,隻要他們夫妻和睦,孩子們有地方住,這點小插曲,倒也無傷大雅了。他不再多想,與梁拉娣又寒暄了兩句,便再次道彆,離開了車間。
“哎!劉科長您慢走!”梁拉娣站在原處,目送著劉國棟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車間門口,心裡像是突然空了一塊似的。
.........
軋鋼廠廁所。
這裡常年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氨水味和難以消散的穢物氣息,與車間裡機油、鋼鐵的熱火朝天氛圍格格不入。
此時的劉海中,早已沒了昔日身為“二大爺”、七級鍛工時的半點威風。他穿著一身不知從哪個倉庫翻出來的、極其破舊肥大的深藍色勞動布工裝,上麵沾滿了已經發黑發硬的水漬、尿堿和說不清來曆的汙穢斑點,散發著一股餿臭味兒。腳上蹬著一雙快要磨破底兒的黑色高筒膠鞋,鞋幫上濺滿了泥點。他頭上歪戴著一頂洗得發白、塌了帽簷的舊工作帽,勉強遮住有些花白的頭發。
要是劉國棟能看到,劉海中這副形象估計也得想著跟機修廠的南易對比一番,人家南易好歹穿的乾淨利落,反倒是劉海中這一副邋遢的樣子倒是跟電視劇裡麵的穿著真是一點都不符合,反而是更貼近生活更現實一些。
畢竟李主任犯的錯,那可是不小,劉海政雖說能保住工作,但畢竟是受到牽連這一身,衣服估計也是手底下的人使絆子才挑的這麼一事兒。
劉海中此時手裡握著一把長長的、毛都快掉光了的硬板刷,正弓著腰,憋著氣,用力地刷洗著小便池內壁上積攢的、厚厚的、黃白色的尿堿。每刷一下,都有刺鼻的氣味撲麵而來,熏得他直皺眉頭,胃裡一陣陣翻湧。他不得不乾一會兒,就直起腰來,大口喘氣,走到門口透透氣,那背影佝僂著。
即便是乾了有一段時間的劉海中,到底還是不習慣在廁所裡的工作。
尤其是偶爾有認識的工人來上廁所,看到劉海中,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有的會尷尬地點點頭,含糊地叫一聲“老劉”或“劉師傅”,然後匆匆進去,又匆匆離開,有的則乾脆裝作沒看見,目不斜視地走開。這種刻意的回避和疏遠,比直接的嘲笑更讓劉海中難受。
本來他就好麵子,這一下子在這個位置上有人跟他打招呼,感覺比抽他臉都疼。
想當初,他劉海中在車間裡,那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手下帶著徒弟,技術過硬,連車間主任都要給他幾分麵子。走到哪兒,不是被人“二大爺”、“劉師傅”地敬著?何曾想過會有今天!淪落到與糞便汙穢為伍,乾著全廠最下等、最被人瞧不起的活兒!
這巨大的落差,讓他心裡充滿了怨氣:怨廠領導不近人情,一點小錯就把他一擼到底,更怨院裡那些看他笑話的人,尤其是傻柱和易中海,劉國棟!他總覺得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嘲笑他劉海中也有人今天!
可是怨歸怨,為了那點微薄的工資,為了還能留在廠裡,他不得不咬牙忍著。家裡的日子本來就緊巴,要是連這份工作都丟了,那可真要喝西北風了。所以,再臟再累再丟人,他也得乾下去。
每次下班,他都要在廠裡的澡堂拚命衝洗,恨不得搓掉一層皮,可總覺得那股廁所味兒如影隨形,怎麼洗也洗不掉。
劉海中剛把一桶汙穢不堪的臟水吃力地提到廁所外邊的滲水溝倒掉,直起腰,用搭在脖子上的臟毛巾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濺上的汙水點,長長地籲出一口帶著濃重晦氣的濁氣。這活兒簡直不是人乾的!他正準備靠在牆根稍微喘口氣,偷會兒懶,就聽見一個帶著幾分戲謔、卻又故作熟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喲!二大爺!忙著呢?”
劉海中渾身一僵,這聲音他太熟悉了!他皺著眉頭,極不情願地轉過身。隻見許大茂正斜挎著帆布包,推著自行車,一臉似笑非笑地站在幾步開外,那眼神裡分明帶著看熱鬨的興味。
“哼。”劉海中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回應,臉色陰沉得像鍋底。他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這些以前的“熟人”,尤其是許大茂這種油滑的家夥。
許大茂卻渾不在意劉海中的冷臉,笑嘻嘻地湊近了些,變戲法似的從兜裡掏出一包大前門,彈出一根,遞了過去:“來來來,二大爺,抽根煙,歇會兒!這一天的,您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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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遞到眼前的煙,劉海中猶豫了一下。他確實煙癮犯了,而且這站在這兒也實在無聊。他最終還是伸手接了過來,含糊地說了聲:“……你小子倒是客氣。”聲音乾巴巴的。
許大茂自己也點上一根,吸了一口,吐著煙圈,開始沒話找話:“二大爺,您猜我今兒早上碰見誰了?”他不等劉海中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語氣帶著誇張的嘲諷:“就傻柱!嘿,您瞧他那德行!新婚第二天,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跟我這兒顯擺他告彆了光棍生涯呢!嘖,三十好幾的人才開上葷,有什麼可得意的!”
劉海中悶頭抽煙,對此毫無興趣。何雨柱結不結婚,開不開葷,關他屁事!他現在自身難保,哪有心思聽這些。
見劉海中不接茬,許大茂眼珠子一轉,立刻轉換了話題,語氣也變得義憤填膺起來:“不過二大爺,你說你是手藝這裡乾這不是白瞎了嗎?好歹你也是七級鍛工,應該在崗位上發光發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