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沒有任何安全防護,輕易就被他們接管,船體內部的許多重要區域,如實驗室、醫療艙等,也都處於開放狀態,沒有任何封鎖措施,甚至於,就連那些原本應該用於摧毀靠近飛船的隕石、或者抵禦海盜襲擊的外部激光炮台,也都處於完全休眠的狀態,仿佛睡著了一般,對周圍的危險毫無反應。
這種種反常的跡象,讓陳楚心中充滿了疑慮,他隱隱感覺到,這艘船上發生的悲劇,可能並非簡單的意外或病毒爆發那麼簡單,其背後或許隱藏著更加複雜和黑暗的秘密。
……
幸運的是,主控室的光腦數據庫,如同一個忠實的記錄者,完整地保存了這艘飛船在出事之前,以及出事過程中發生的幾乎所有事情,一段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逐漸清晰地呈現在了他的麵前。
事情的經過,出乎陳楚的意料,既沒有他想象中那麼複雜曲折,充滿了陰謀詭計,也沒有那麼簡單粗暴,僅僅是病毒失控,真相,往往比最離奇的猜測,更加荒誕,也更加殘酷。
根據數據庫中保存的日誌和監控記錄顯示:
當陳楚他們一行人駕駛機甲或乘坐小型戰艦離開這艘改裝遊輪,深入到危險的隕石帶核心區域之後,遊輪上的生活似乎並沒有立即發生太大的變化,那位總是戴著金邊眼鏡、坐在特製輪椅上的老板,依舊每天在船上活動,他經常會和船上另外七位身份神秘的老人聚集在一起,在遊輪上最豪華的觀景廳或者私人會客室裡,一邊品嘗著來自不同星係的珍稀飲品,一邊悠閒地聊天、下棋,或者欣賞著舷窗外那壯麗而危險的隕石帶風光。
從監控畫麵上看,他們之間的氣氛似乎總是很融洽,談笑風生,看起來就像是一群享受著退休生活、結伴進行星際旅行的老朋友。老板臉上的笑容也比之前多了許多,不再是那種禮節性的、帶著疏離感的微笑,而是多了一絲發自內心的輕鬆與愜意。
然而,這種看似平靜美好的景象,並沒有持續太久。
大約在陳楚他們離開三個月之後,一個不祥的陰影,開始悄然籠罩在這艘漂浮於孤寂宇宙中的遊輪之上。
最初的征兆,是那七位老人中的一位,突然開始出現原因不明的身體不適。他變得嗜睡、食欲不振、精神萎靡,皮膚也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斑點。緊接著,第二位、第三位老人也相繼出現了類似的症狀……恐慌,如同無形的瘟疫,開始在這些曾經位高權重、享受著奢華生活的老人之間蔓延。
很快,遊輪上的醫療艙變得異常繁忙起來。老板動用了船上所有最先進的醫療設備和最珍貴的藥物,試圖找出病因,並控製住病情的惡化。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收效甚微。那些老人的身體狀況,依舊在以一種令人絕望的速度持續衰退。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瘋狂而殘酷的決定,被擺上了台麵——大規模的換血,以及……更換身體器官!
而那些在遊輪上辛勤工作的普通船員和服務人員,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了這個恐怖計劃的犧牲品,他們被以各種借口——例如例行體檢、疫苗接種、或者參與某種“特殊醫學研究”——誘騙到醫療艙,然後,在冰冷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手術台上,他們的血液被大量抽取,他們健康的器官被無情摘取,移植到那些瀕臨死亡的老人身上。
數據庫中保存的醫療記錄,冰冷而精確地記載了每一次“手術”的細節,那些年輕的、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麻醉中被剝奪了健康的權利,甚至是被剝奪了生存的權利,他們的身體,成為了延續他人生命的“零件”和“素材”。
然而,即便是如此不計代價的換血和器官移植,也並沒有能夠扭轉形勢,那些衰老的身軀,如同即將燃儘的蠟燭,無論如何添加新的“燃料”,也無法阻止它們最終熄滅的命運。
開始有老人死去,死亡的陰影如同跗骨之蛆,緊緊地糾纏著每一個幸存者。
絕望和恐懼,徹底吞噬了這些曾經不可一世的老人。
在無儘的絕望之中,有老人提出建議——進入醫療艙進行深度休眠!他們寄希望於在這片神秘的隕石帶中,能夠找到傳說中可以讓人長生不死或者逆轉衰老的秘密,他們幻想著,在未來的某一天,當這個秘密被發現之後,再將他們從休眠中喚醒,賦予他們新的生命。
這個建議,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得到了其他瀕死老人的響應。
於是,在老板的安排下,那些尚存一息的老人,一個個被送入了遊輪上那些醫療艙裡麵。
當最後一位老人也被送入醫療艙,或者在絕望中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後,這艘巨大的、曾經充滿了歡聲笑語和奢華享受的星際遊輪,就隻剩下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老板,一個人了。
偌大的遊輪,死寂得如同墳墓,隻有老板那特製輪椅滑動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和艙室中,發出孤獨而單調的回響,他一個人,日複一日地在船上巡視著,從曾經高朋滿座的宴會廳,到如今空無一人的娛樂區,從那些擺滿了珍奇異寶的收藏室,到那些存放著冰冷屍體和休眠者的醫療艙。
他的眼神變得越來越空洞,越來越瘋狂。孤獨、絕望、以及對死亡的極致恐懼,如同無數條毒蛇,日夜啃噬著他的靈魂。
最後,在一個星光黯淡的夜晚,當遊輪靜靜地漂浮在一片巨大的、形狀如同骷髏頭骨的隕石陰影之中時,他似乎終於做出了一個慘絕人寰的的決定。
數據庫的記錄雖然都是碎片式的信息,但大致還原出後續發生的、令人發指的恐怖事件。
坐輪椅的老板,首先將自己反鎖在了一個位於飛船貨運區深處的、巨大的、經過特殊加固的倉庫之中。這個倉庫原本是用來存放一些高價值或者具有潛在危險性的貨物的,內部結構堅固無比,並且擁有獨立的能源和維生係統。
然後,他通過主控光腦,向全船發布了一係列看似正常的、卻暗藏殺機的指令。這些指令要求分布在遊輪各個區域的工作人員,在指定的時間內,集中到一些特定的、相對封閉的區域——例如大型會議室、員工餐廳、或者某些特定的生活艙段。這些指令的理由五花八門,有的是進行緊急安全演習,有的是召開重要會議,有的是進行集體健康檢查。那些毫不知情的船員們,就這樣一步步地走進了老板為他們精心設計的死亡陷阱。
當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完成之後,老板乘坐著他的輪椅,來到了位於倉庫最深處的一間被特殊金屬柵欄隔離出來的、如同囚籠般的艙房前。
艙房裡麵,被沉重的鎖鏈鎖著一隻行屍!
那是一隻形態猙獰、散發著濃烈腐臭氣息的行屍,它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青灰色,肌肉萎縮,骨骼突出,雙眼渾濁而充滿了嗜血的渴望。它被數道粗大的、刻滿了能量符文的合金鎖鏈緊緊地束縛在牆壁上,但依然在瘋狂地掙紮、咆哮,試圖掙脫束縛,撲向任何靠近的活物。
這隻行屍,顯然是老板在之前的某個時候,通過某種未知的渠道獲得的,它一直被秘密地囚禁在這裡,成為了老板長生不死的最後保障。
監控畫麵顯示,坐輪椅的老板,在囚籠前靜靜地凝視了那隻行屍許久。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如同深淵。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任何有理智的人都無法理解的舉動。
他緩緩地抬起手臂。
在行屍發出興奮而貪婪的咆哮聲,猛地撲向他的手臂,他竟然沒有絲毫躲閃,反而主動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他主動讓那隻饑餓的行屍狠狠地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露出了裡麵的金屬骨骼!
尖銳的、沾滿了汙穢粘液的牙齒,輕易地撕裂了他的金屬骨骼上覆蓋的皮膚和肌肉,深深地嵌入了骨骼,暗紅色的、帶著一絲不祥黑氣的血液,從傷口處噴湧而出。
劇烈的疼痛似乎讓老板的眼神恢複了一絲清明,但也僅僅是一瞬間。很快,他的眼神再次變得瘋狂而扭曲。
在行屍病毒開始在他體內快速擴散、侵蝕他的理智之前,他用儘最後的力量,從輪椅的扶手中抽出了一把隱藏的、閃爍著能量光芒的高頻振動利刃,以一種快到極致的速度,精準地刺穿了那隻正在貪婪啃食他手臂的行屍的頭顱!
行屍的動作戛然而止,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徹底失去了生機。
而老板,在殺死了那隻行屍之後,也因為失血過多和病毒的快速侵蝕,癱倒在了輪椅上,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青灰色,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般在皮膚下凸起。他的口中發出不似人聲的、痛苦而壓抑的嘶吼。
他正在變成一隻新的、更加強大的行屍!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些被他用指令集中起來的、毫不知情的工作人員們,他們所在的艙室的門禁係統,按照順序被光腦中預先設置好的指令悄然打開了……
接下來發生的,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慘無人道的大屠殺。
失去了最後理智的老板,或者說,是新生的行屍老板,憑借著病毒賦予它的、遠超普通行屍的恐怖力量和速度,以及對這艘飛船內部結構的無比熟悉,開始在那些被困的船員之間,展開了瘋狂的狩獵。
絕望的尖叫聲、淒厲的哭喊聲、金屬被撕裂的撞擊聲、以及行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聲,在飛船的各個角落此起彼伏,交織成一曲來自地獄的死亡交響樂。
整艘星際遊輪,在那個星光黯淡的夜晚,徹底變成了一座血腥的、沒有任何生路的修羅場……
陳楚默默地看完了數據庫中所有相關的記錄和影像資料,主控室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這個曾經掌控著巨額財富和無上權力的老板,在麵對死亡的恐懼和對長生的極致渴望時,最終卻選擇了這樣一種極端、自私、甚至可以說是滅絕人性的方式,將整艘船的無辜生命,都拖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作為他瘋狂計劃的陪葬品。
而他自己,也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神”,墮落成了一個隻剩下嗜血本能的、令人憎惡的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