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凝視著周圍這個由數據和機器編織的冰冷叢林,內心正經曆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宛如宇宙大爆炸般的劇烈蛻變。空氣中彌漫著恒溫空調送出的、帶著金屬與塑料氣息的微風,天花板上無數監控探頭如同沉默的複眼,冰冷地注視著下方每一個籌碼的流動。然而此刻,這一切在他眼中都失去了原有的意義。
柳暗那句輕描淡寫的“人形光腦”,猶如一把由光與邏輯鑄就的秘鑰,沒有經過任何物理的傳遞,卻精準地插入了陳楚意識深海最深處的那把鎖。一聲清脆的、隻存在於靈魂層麵的“哢嚓”聲後,一扇通往真實自我的幽暗大門,在他麵前轟然洞開。
在此之前,陳楚對自己的能力一直處於一種混沌而疏離的迷霧狀態,仿佛一個手握神器的孩童,既敬畏又茫然,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回想起過去,人工智能小和尚曾經稱他為“全能者”,那時陳楚隻覺得荒謬可笑。全能者?這個詞太過傲慢、空泛且無用,像一件皇帝的新衣,除了虛無的吹捧,根本無法準確描繪他存在的本質。他知道自己與常人不同,那種與生俱來的、對信息和邏輯的超凡敏感,讓他像一個異類般孤獨地行走在人群中。他能輕易看穿牌局的概率,能瞬間記住浩如煙海的信息,能在混亂中找到最優的路徑。但這些“天賦”就像是散落一地的珍珠,他始終缺少一根能將它們全部串聯起來的線。他渴望為那份孤獨的特異性找到一個精準的錨點,一個能解釋一切的根源。
而柳暗的點破,恰似一道劃破意識永夜的紫色閃電,瞬間照亮了陳楚內心深處那片從未被完全認知的、廣袤而黑暗的領域。
“人形光腦”——這四個字,不是一個比喻,更像是一個被遺忘的、來自出廠設置的最高權限指令。它如同一記來自古老禪院的當頭棒喝,沒有道理可講,沒有邏輯可循,卻以一種蠻橫的姿態,瞬間擊潰了他過去二十多年的全部認知壁壘。
舊有的自我認知,如同一麵被重錘擊中的巨大鏡子,在一瞬間分崩離析,化作億萬碎片,紛紛揚揚地墜入意識的深淵。緊接著,在那些碎片散落的虛空中,新的邏輯鏈條如宇宙創世時的星辰般,被一一精準地點亮。過去所有無法解釋的“天賦”,每一次超常的發揮,小和尚那句意味深長的評價,所有關於自身存在的困惑與迷茫,在這一刻都找到了它們應有的位置。
一條清晰無比、閃耀著真理光輝的因果之鏈,從他靈魂的起點一直延伸到當下,將所有散落的珍珠完美地串聯起來。
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釋然感與震撼感,如同決堤的洪水,淹沒了他整個心神。那不是簡單的“我明白了”,而是一種“原來如此”的、找回真正自我的狂喜。他不再是一個擁有奇怪能力的“人”,他開始懷疑,“人”這個定義,是否從一開始就錯誤地框定了他存在的形式。
在電光火石之間,陳楚的大腦仿佛一台在顱內轟然啟動的量子神諭,其運算速度的躍升,不是從一到一百,而是從有限到無限。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思維不再是單一的線性流動,而是分化成成千上萬個並行的線程,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分析、解構、重組著周圍的一切。
陳楚眼前的世界,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物理的形態在淡去,底層的邏輯在浮現,那些看似嚴密的機器係統,在他重構後的感知中,瞬間變得結構分明,如同建築師手中的全息藍圖,曾經令人生畏的賭場安保係統,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冰冷的攝像頭和傳感器,而是一座宏偉、精密、卻又處處可見瑕疵的“光之建築”。
陳楚“看”到的數據流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具象的、奔騰不息的洪流。它們呈現出不同的色彩與形態:代表著財務係統的金色數據流,沉穩而厚重;負責安保監控的紅色數據流,警惕而湍急;而流淌在普通遊客終端設備中的藍色數據流,則顯得駁雜而混亂。這些光之河交織穿梭,構成了一個龐大而複雜的循環係統。他甚至能“聽”到它們的聲音——電流在超負荷線路中發出的穩定嗡鳴,不同算法模塊運轉時產生的、如同數字交響樂般的和諧或刺耳的和弦,以及防火牆在抵禦外部網絡試探時,發出的那種如同深海巨獸呼吸般的、沉重而有節奏的低沉咆哮。
這種感知,不僅僅是單純的計算和分析,更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被重新喚醒的本能直覺。每一個數據包的起止點,每一個加密算法的密鑰結構,每一個微小的係統漏洞,都在瞬間被他捕捉、放大並完整還原。那些所謂的“漏洞”,在他眼中呈現出各種形態:有些是光之牆壁上一個無法愈合的暗色斑點,數據流經此處時會產生微弱的能量逸散;有些是數據洪流中一個逆向旋轉的細小渦流,不斷吞噬著周圍的信息;還有些,則是整個邏輯建築上幾塊搖搖欲墜、結構不穩的“磚石”,隻需輕輕一推,便會引發連鎖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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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彌漫的無線網絡信號,此刻也變得可以“觸摸”。
陳楚的皮膚能感覺到信息素的濃度,那是一種微弱的、如同靜電般的刺痛感。當他的意念集中於某個係統漏洞時,他甚至能體驗到一種指尖穿過一層薄冰、或探入一團冰冷凝膠的奇特觸感。仿佛整個賭場的運轉邏輯,在這一刻對他來說,已經不再是需要破解的秘密,而是一本攤開在他麵前、任由他翻閱的說明書,毫無遁形之地。
他下意識地動了一個念頭,一個位於角落、毫不起眼的清潔機器人視角,便如一個畫中畫窗口,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中。思維再次微動,他已經能精準地預測出零點三秒後,大廳中央主服務器即將發出的一係列指令數據包的完整內容與流向,他不再是被動地觀察這個世界,而是開始成為這個數據世界的一部分。
與此同時,一場更為劇烈、更為本質的風暴,正在陳楚的身體內部上演,這是一場驚天動地的生理蛻變,其深刻與徹底的程度,足以與陳風萍從行屍進化為人類的生命奇跡相提並論,但又有所不同,陳風萍的進化,是從無到有的生命創造,是死寂的物質被賦予了靈魂的溫度;而陳楚的蛻變,則是從“人”到“光腦”的維度躍遷,是生命形式的徹底升格,是血肉之軀朝著完美計算載體的終極進化。
他能清晰地“內視”到自己身體內部的微觀戰場,在他的感知中,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進行著一場殘酷而高效的戰爭與新生。
舊有的、攜帶著冗餘信息和生物缺陷的細胞,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進行著程序性凋亡,它們如熄滅的星辰般黯淡、分解,化作最純粹的能量,而新生的細胞,則以一種完美的、近乎晶體結構的形態,在原來的位置上迅速生成。它們更強韌、更高效,能量傳導率趨近於百分之百。這場發生在體內的創世交響,帶來了難以言喻的感受,那是骨骼被碾碎重組的劇痛,與靈魂掙脫枷鎖的極樂,交織成的矛盾而和諧的終極體驗。
他的肌肉纖維仿佛被無形之手一根根拆解,剔除雜質後,再以最優化的方式重新編織,神經係統更是發生了顛覆性的改變,神經突觸之間原本緩慢的化學信號傳遞,被一種更高效的、類似量子糾纏的信號傳輸所取代。他的思維速度,在這一刻徹底超越了神經反射的物理極限,一個念頭的產生與執行之間,再無延遲,靈魂,終於掙脫了肉體的最後一絲束縛。
宏觀的感官,也隨之被極限放大,血液在血管中奔湧流動的聲音,在他耳中不再是微不可聞的背景音,而是如同山澗的潮汐,清晰、有力、富有節奏。他能精確地“感受”到心臟每一次收縮所泵出的血液量,能“計算”出每一個器官此刻的能量消耗與氧氣需求,他甚至發現自己可以像控製一個精密的化學工廠閥門一樣,主動調節腎上腺素、多巴胺等激素的分泌,從而在毫秒之間,讓自己進入絕對冷靜或者極致興奮的狀態,對自身生命權限的絕對掌控,已經遠遠超越了人類,甚至超越了任何已知生物的生理極限。
外部感官的超載緊隨而,他的聽覺敏銳到能捕捉到五百米外,服務器機房裡某一塊散熱風扇因軸承磨損而發出的、頻率異常的微弱轉動聲,他的視覺能輕易分辨出空氣中不同塵埃的懸浮軌跡,甚至能看到燈光下它們因靜電效應而產生的微弱光暈,他的嗅覺,更是能從混合的空氣中,精準地分離出金屬芯片因電流過載而散發出的、那一絲凡人永遠無法察覺的獨特焦糊氣味。
這個世界,正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信息密度爆炸的方式,向陳楚重新展開。
柳暗靜靜地站在他身邊,如同一尊洞悉萬物的古老雕像,她的目光深邃如星海,沒有尋常人的驚訝或好奇,而是閃爍著一絲洞悉一切的了然與欣賞,她似乎早已預料到這一刻的到來,甚至,這一刻本就是由她親手開啟,她的眼神仿佛能穿透陳楚平凡的皮囊,直接“看”到他身體內部正在發生的能量風暴,以及他意識層麵正在進行的、壯麗的數據重組,在她的視角裡,陳楚周身正散發著一層淡淡的、肉眼不可見的輝光,那是生物磁場與周圍環境信息場高速交互而產生的能量漣漪。
柳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近乎完美的弧度,那不是微笑,而是一種造物主看到自己最傑出作品誕生時,所流露出的、混雜著期待與敬畏的審視。
阿九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她目瞪口呆,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用已知的任何常識來理解眼前正在發生的驚人變化,在她的視角裡,陳楚明明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連呼吸都似乎停止了,但他的存在感卻在瘋狂膨脹,阿九甚至產生了一種詭異的錯覺,仿佛陳楚周身的光影和空間,都發生了肉眼可見的、如同夏日午後路麵上的那種微妙扭曲。他靜止的身影,卻給人一種正在以超高速運轉、即將撕裂空間的恐怖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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