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停止了流淌。空氣,則像是被抽乾了所有流動的粒子,凝固成一塊沉重而透明的琥珀。整個“拳擊手”酒吧,在此刻,陷入了一種比先前任何喧囂時刻都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中。
這並非是尋常的安靜,它是有重量、有質感、有溫度的,它壓在每個人的耳膜上,讓心跳聲變得如同擂鼓般清晰可聞,燈光依舊昏暗,混合著煙草、酒精和汗液的複雜氣味在凝滯的空氣中發酵,卻無法帶來一絲一毫的活氣,人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不約而同地彙聚在兩個焦點上——擂台上的那位,與擂台下的這一位。
無聲的對峙,在這一刻,拉開了序幕。
這是一種純粹意誌的較量,是氣場的碰撞,在場的每一個人,無論是最嗜血的賭徒,還是最冷靜的看客,都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他們感覺到,一種遠超普通格鬥的、更為原始和恐怖的力量正在醞釀。這股力量的中心,便是那兩個男人。
一個在台上,一個在台下,一道無形的疆界將他們分隔,卻又將他們緊密地聯係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封閉而緊張的力場。
酒吧裡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色彩,隻剩下黑與白的剪影。酒保停下了擦拭杯子的動作,手中的白布僵在半空;賭客們忘記了手中的籌碼和酒杯,身體前傾,眼神中充滿了驚駭與期待;就連那些平日裡最張揚的保鏢,此刻也悄然後退,仿佛生怕自己不經意間的呼吸會引爆這顆懸於一線的炸彈。
擂台之上,罪龍身上的戰意已經攀升到了一個凡人無法理解的頂點,他的肌肉纖維在皮膚下微微顫動,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力量積蓄得過於飽滿,幾近溢出,汗水從他古銅色的皮膚上滲出,卻並未滴落,而是在他周身升騰的無形熱浪中瞬間蒸,。他的呼吸深沉而悠長,每一次吸氣都仿佛在吞噬周圍的光線與空氣,每一次呼氣,都帶出一股硫磺般灼熱的氣息。
他眼中的世界已經簡化到了極致,隻剩下擂台下方那個靜立不動的身影——陳楚。那個男人,像一座亙古不變的山巒,沉穩、靜默,仿佛與整個酒吧的緊張氣氛隔絕開來。
這種極致的靜,對於此刻動到極致的罪龍而言,是最大的挑釁。
終於,這滿溢的戰意衝破了理智的堤壩,罪龍忍不住了,他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需要用聲音來撕裂這片令人發瘋的寂靜。
“上來!”
罪龍的聲音並不算響亮,甚至有些沙啞,但其中蘊含的穿透力卻讓每個人都心頭一震,那不是請求,不是邀請,而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命,。隨著話音,罪龍緩緩地抬起了他的右臂,手臂的動作穩定得如同機械,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他的食指,像一杆蓄勢待發的長槍,筆直地、精準地指向了陳楚。那根手指上,似乎凝聚了他全部的意誌與戰意,帶著一股灼人的壓迫感。
然而,陳楚沒有說話,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多眨一下,依然佇立如山,仿佛罪龍的挑釁隻是一陣拂過山崗的微風,無法撼動其分毫,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語都更加有力,它像一麵鏡子,將罪龍所有的狂暴與戰意儘數反射了回去。
這種無視,讓罪龍眼中的火焰燃燒得更加旺盛。他胸膛劇烈起伏,體內的力量仿佛要破體而出。
“上來!”
這一次,聲音化作了咆哮,罪龍緩緩地張開了雙臂,一個擁抱天空的姿態,卻充滿了毀滅與征服的意味,隨著他這個動作,一股肉眼可見的氣浪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更令人驚駭的一幕發生了——他那不算太長的頭發,竟無風自動,一根根倒豎而起,衝天狂舞!它們不再是柔軟的發絲,而像是無數扭動的黑色電蛇,在他頭頂彙聚成一團狂亂的魔雲,在昏暗的燈光下,他宛如一尊從地獄深淵中掙脫枷鎖、降臨人間的魔神,散發著令人心膽俱裂的恐怖氣息。
在罪龍那近乎神魔般的威壓之下,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陳楚,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沒有絲毫波瀾,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將罪龍掀起的滔天巨浪儘數吞噬。
“不,你沒有資格!”
這六個字,清晰、冷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審判意味。它們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罪龍用氣勢營造的魔神假象,直刺其核心。
整個酒吧的空氣仿佛因為這句話而再度凝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麵對實力如此恐怖的罪龍,這個男人非但沒有畏懼,反而在質疑他的資格?
罪龍那雙鋒利如鷹隼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陳楚身上,瞳孔在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那目光不再是純粹的戰意,而是化作了實質性的殺氣,冰冷、銳利,仿佛能穿透骨骼,將人的靈魂淩遲。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在這一瞬間,陳楚的身體恐怕早已被洞穿了無數次,化為齏粉。
然而,陳楚仿佛對這足以嚇破常人膽的目光毫無所覺。他的嘴角,反而緩緩地向上勾起,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那笑容裡,沒有畏懼,沒有退縮,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近乎戲謔的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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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擊酒吧的插隊費是一千萬,”陳楚的聲音依舊平淡,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而你,挑戰我的費用是——三萬億!”
“三萬億”這個數字,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驚雷,在寂靜的酒吧裡轟然炸響。
人們的思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他們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一千萬的插隊費已經足夠駭人聽聞,而三萬億是什麼概念?那是一個足以買下某些小國家的財富,是一個超越了在場所有人想象極限的天文數字。用這樣一個數字,作為一場挑戰的“費用”?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你值三萬億?!”罪龍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冷峻臉龐上,終於擠出了一抹極度嘲弄的笑容。這嘲笑,是他此刻唯一能用來掩飾內心震動的武器,他以為對方會提出什麼苛刻的條件,卻沒想到是如此荒謬可笑的一個數字,在他看來,這不過是懦夫用來逃避戰鬥的拙劣借口。
陳楚臉上的笑容愈發深邃,他輕輕搖了搖頭,那從容不迫的態度,仿佛是在與朋友閒聊家常,而不是在進行一場生死對峙。
“我當然不值三萬億,”他淡淡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但是,我的賭注是我的生命。”
他頓了頓,目光平靜地迎向罪龍那燃燒著怒火的眼睛,繼續說道:“如果你贏了,三萬億不用給我,你還可以拿走我的命。這,是你一直想要的,不是嗎?”
這句話讓罪龍的呼吸一滯。
“當然,”陳楚的話鋒一轉,那平淡的語氣中陡然多了一絲冰冷的鋒芒,“如果你輸了,你要給我三萬億!”
這番話的邏輯簡單而又殘酷,它將一場純粹的暴力挑戰,瞬間升格為一場賭上了性命與天價財富的終極豪賭。
陳楚用一種看似公平的方式,構建了一個絕對不公平的賭局,他將自己的生命作為入場券,然後為對手設置了一個對方根本無法企及的對等賭注,他不是在逃避,而是在用一種更高維度的方式,碾壓對手。
站在擂台上的罪龍,惡狠狠地盯著陳楚,他那魔神般的氣勢,在“三萬億”這個冰冷的數字麵前,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賭上自己的命,也可以賭上他擁有的一切,但他沒有三萬億,這個數字,就像一道橫亙在他與陳楚之間的天塹,一道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他可以撕裂鋼鐵,可以震懾人心,可以用純粹的暴力摧毀一切有形的障礙,但他無法憑空變出三萬億。
陳楚用他最不屑、也最無力的東西——金錢,構建了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將他牢牢地擋在了“資格”的大門之外。
罪龍的胸膛劇烈地起伏,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憤怒,這比任何拳腳上的失敗都更讓他感到恥辱。他空有一身毀天滅地的力量,卻被一個虛無縹緲的數字擋住了去路。
他沉默了,在這場意誌的交鋒中,他的第一次沉默,代表了他的第一次潰敗。
看到了罪龍的遲滯與掙紮,陳楚臉上的笑容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漠的憐憫。他輕輕聳了聳肩,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充滿了無儘的輕蔑。
“我說了你沒有資格,”他的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樣敲在罪龍的心臟上,“因為,你隻是一條狗。”
“狗”這個字一出口,酒吧內的溫度仿佛驟降了十幾度。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這是最赤裸、最惡毒的羞辱!
陳楚沒有停下,他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最殘忍的話:“一條豢養在籠子裡麵的惡狗。放你出來咬人,你就咬;不讓你咬,你就不能咬。”
這句話,徹底擊潰了罪龍作為一名武者的、一個男人的所有尊嚴,它不僅否定了他的力量,更否定了他的人格,將他定義為一個沒有自我意誌、任人擺布的工具,他那身引以為傲的、足以讓神魔退避的力量,在陳楚的口中,不過是主人手中一條可以隨時收緊的鎖鏈。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從罪龍的喉嚨最深處爆發出來,那不是憤怒的咆哮,而是尊嚴被徹底撕碎後,靈魂發出的痛苦悲鳴。他猛然仰起頭,朝向酒吧那昏暗的天花板,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
嘯聲如龍吟,如虎嘯,更如一道實質的衝擊波,它洞穿金石,震得整個酒吧的玻璃製品嗡嗡作響,一些離得近的杯子甚至當場碎裂。在場的觀眾們隻覺得耳膜刺痛,大腦一片空白,心臟像是被一隻巨手狠狠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一些膽小的人甚至被這聲長嘯嚇得癱軟在地,麵無人色。這嘯聲中,蘊含著無儘的屈辱、瘋狂與毀滅一切的欲望。
長嘯過後,罪龍那雙赤紅的眼睛再次鎖定了陳楚,他不再言語,因為語言已經無法承載他此刻的怒火。他要用行動,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暴力,來洗刷這份奇恥大辱!
他緩緩地、一步一步地,朝著陳楚的方向走過來,他的腳步很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沉重、壓抑,充滿了不祥的預兆,當他走到擂台邊緣,碰到那粗壯的圍繩時,他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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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像正常拳手那樣彎腰鑽出去,而是伸出雙手,閃電般抓住了上下兩條圍繩,那是由多股鋼絲擰成的、足以承受千斤巨力的圍繩,此刻在他手中,卻像是脆弱的麻線。
罪龍雙臂的肌肉瞬間墳起,青筋如虯龍般暴突。他猛然向兩側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