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市第一人民醫院特護病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有些刺鼻,卻也象征著劫後餘生的某種安寧。
趙成良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略顯陳舊卻乾淨的白色天花板。
身體各處傳來的鈍痛感如同潮水般湧來,後背中槍的位置更是如同被烙鐵灼燒,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牽扯到傷口。
迷藥的後遺症依然頑固地盤踞在大腦深處,讓他感覺頭重腳輕,思維也有些遲滯。
他側了側頭,看到床頭櫃上放著一束已經有些蔫了的康乃馨,應該是前兩天來看望他的李若男留下的,不過當時他還在昏迷之中,對於此事還是經過護士提示才知道了。
趙成良昏迷兩天,李若男守在床邊兩天,直到縣裡招辦的電話將李若男召了回去。
趙成良的心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雲頂溫泉的生死一線,似乎並沒有完全消弭兩人之間那道無形的隔閡。
“醒了?”
一個帶著些許沙啞卻充滿關切的聲音響起,將趙成良從紛亂的思緒中拉回。
他轉頭望去,隻見王東海——不,現在應該稱呼王副校長了——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臉上帶著旅途的疲憊,但眼神卻明亮,透著一股如釋重負後的輕鬆。
“王……校長……”
趙成良的聲音乾澀嘶啞,叫出這個新的稱謂時還有些不太習慣。
“感覺怎麼樣?醫生說你恢複得不錯,就是失血有點多,得好好補補。”
王東海站起身,幫他掖了掖被角,語氣溫和,“底子好,年輕就是本錢。”
趙成良勉強扯了扯嘴角,想問問林美辰的情況,話到嘴邊卻又被一股沉重的愧疚堵了回去。那個女孩……他甚至不敢去想她現在的樣子。
王東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輕輕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胳膊:
“美辰那邊……暫時脫離危險了……但是醫生說……醒過來的可能性很小。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自己的身體,彆胡思亂想。”
趙成良沉默地點了點頭,將目光移向窗外。
省城的六月,陽光明媚,高樓林立,車水馬龍,一片繁華景象。
但此刻,這繁華落在他眼中,卻隻剩下無儘的落寞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迷茫。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敲響,一名穿著省廳製服、神情嚴肅的年輕乾事走了進來。
他先是向王東海敬了個禮,然後將一份蓋著紅頭大印的文件遞到了趙成良麵前。
“趙成良同誌,這是省公安廳政治部的正式通知。”
年輕乾事的聲音平板無波,“經研究決定,鑒於您及鄭虎、趙誌剛、王鐵軍等同誌在‘6.15雲頂溫泉突發事件’中表現突出,決定於後天上午九點,在省廳二號會議室召開彙報表彰會。請您務必準時參加。”
彙報表彰會?
趙成良接過那份措辭嚴謹的通知,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
雲頂溫泉的事情不是已經內部處理完了嗎?
黃海旺被抓,吳小孫被擊斃,黑子團夥覆滅,錢國棟也受到了處分……怎麼還要特意召集他們去省廳彙報和表彰?
這背後,僅僅是為了嘉獎那麼簡單嗎?
還是……另有深意?
特彆是通知上特意提到了“彙報”二字,彙報什麼?向誰彙報?這其中是否隱藏著某種試探,或者……是來自某個層麵的壓力?
聯想到陳嵩年那隻無形的手,趙成良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