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亮離開了縣政府大樓,腳步虛浮,額頭上全是冷汗。
一出門,他深吸了幾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汪興國剛才那番話,雖然沒有明說“乾掉”趙成良,但話裡的意思卻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他再傻也聽出來了,那根本就是在暗示他挑動鄭澤林動手,甚至是動殺機。
可問題是,趙成良是什麼人?
那可是省廳欽點的重點培養對象,是孫桂副廳背後的高參,是出了名的狠角色!
連“老頭子”那一係的人都拿他沒轍的狠人。真要把他惹毛了,彆說是鄭澤林,連自己這個一貫不沾血的“聰明人”,怕是都得搭進去。
可轉念一想如果自己真的去說了,鄭澤林這一條瘋狗肯定會動手,因為他連趙成良的老婆李若男都敢坑,而且從中攫取了巨額的利潤,雙方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況且這件事情還牽扯到他自己和鄭澤林的來往,這時候,他也不敢不答應。
因為汪興國盯著他的眼神太冷了,那是一種帶著極度不信任的冷意,一種“你若不中用,我就把你踢出去”的寒意。
他知道,這一次自己已經被拉上了戰車,下不去了。
“瘋子對瘋子……”任亮自嘲地笑了一下,嘴角帶著幾分苦澀,“老子最近怎麼總是碰到瘋子……”
此刻的他內心苦澀,如果不是為了在往上走一步而搭上鄭澤林這條船,這件事原本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可架不住他和鄭澤林已經有了利益交換,眼下趙成良在省城攪動風雲,這股勢頭誰都看得出來,他要不表個態,不站隊,那下一步江峰縣的權力格局就要被趙成良徹底改寫。
縣委副書記的位置空出來了,誰都眼紅,誰上誰下就成了眾人心照不宣的鬥爭焦點。
原本任亮還打算繼續觀望,可如今再不動,那個位子,怕是趙成良一句話就能拿下。而且自己已經上了鄭澤林這條船,這層關係如果趙成良想查又能經得起對方查多久。
任亮坐進車裡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裹挾著他,之後便是憤怒。
“艸,他麼的該死的汪興國,該死的鄭澤林,都是一群瘋子……還有趙成良……”
接連罵了好幾句,任亮身子陡然軟了下來,他捫心自問自己不過是想要進步怎麼就到了這萬劫不複的地步。
他咬了咬牙,打定主意,一腳油門踩到底,直奔金鵬集團。
與此同時,江峰縣招商局裡已經炸了鍋。
各村代表蜂擁而至,招待室裡擠得水泄不通。
這些來自百草鄉的村代表一個個臉紅脖子粗,情緒激動地質問招商局的乾部:“李主任人呢?李主任怎麼不出來?!”
“你們當初說的物流中心、電商平台呢?明遠製藥不乾了,我們一年的藥材都賣給誰去?”
“你們還要把放牛溝那塊地批給化工廠?有沒有良心!”
招商局的乾部一邊端水一邊賠笑臉,可這群從山裡下來的老百姓根本不吃那一套。
他們忍了明遠製藥垮台帶來的損失,忍了物流中心擱置的現實,能忍這一切,但不能忍放牛溝要建化工廠。
那裡是百草鄉最後一塊淨土,是山的根、村的魂。
外頭吵得不可開交,就在眾人快要砸了招牌的時候,李若男終於現身。
她瘦了很多,一身西裝穿在身上顯得鬆鬆垮垮,眼圈發黑,眼神卻還堅毅。
“大家靜一靜,”她聲音微弱,卻足夠讓人安靜下來。
村代表看著她,不少人眼裡有怒,但更多是難過和失望。
當初是她帶著項目進山,是她親口承諾要讓百草鄉脫貧致富,可如今,落得個滿盤皆輸。
“對不起……”
李若男朝所有人深鞠一躬,聲音哽咽:“這件事,是我信錯了人,項目爛尾,物流中心停建,我負全部責任。”
眾人一怔,有些代表的眼睛裡泛起淚光。
他們是真心信過這個縣裡的女乾部,現在看到她淚流滿麵、站都站不穩的樣子,心裡的火氣反而弱了不少。
“可化工廠的事你得說清楚!”有人大聲質問。
李若男點點頭,聲音虛弱卻堅定:“這塊地原本批的是康養項目,我已經叫停這個所謂石化項目的審批流程,誰想汙染大青山,就得從我李若男的身上踏過去。”
她一邊說一邊踉蹌幾步,如果不是身邊的下屬扶住,幾乎就要倒下。
眾人一片嘩然。
“李主任,你沒事吧?”
“你病了就彆撐著了啊,我們不是不講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