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鄉,福來酒廠。
顧青端著他那個不鏽鋼的飯盒,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從職工食堂裡走了出來。他剛在食堂裡吃完早飯,一碗小米粥,兩個肉包子,簡單卻也管飽。
吃完飯正準備去院子裡的水龍頭下,把飯盒給洗一洗。
剛一走出食堂的大門,他的腳步卻猛的一頓。
隻見廠區中央那片空曠的水泥地上,停了一輛黑色的路虎攬勝。
顧青的心,下意識的就加速跳動了幾下。他知道,肯定是周雪瑩來了。
見到車的那一刻,顧青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就招呼住了旁邊一個正準備去車間上工的釀酒師傅,將手中的那個還沾著些許飯粒的飯盒,直接塞到了對方的手裡,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氣,吩咐道:
“哎,老張,你過來一下。周總來了,我要去接待一下,你,幫我拿去洗一下,洗乾淨了,給我送回到架子上去。”
那個姓張的釀酒師傅,被顧青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愣。
他看著手中的飯盒,又看了看顧青那副頤指氣使的嘴臉,黝黑的臉頓時又黑了幾分,嘴唇蠕動了幾下,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隻是在心裡暗罵一句“狗仗人勢的東西”,然後便拿著那個不屬於自己的飯盒,一言不發的,朝著水龍頭的方向走去。
顧青絲毫沒有在意那個釀酒師傅臉上的不快。
從口袋裡,掏出一麵小巧的隨身鏡和一把精致的木梳,對著鏡子,仔仔細細的,將自己那本就一絲不苟的發型,又重新整理了一番,這才邁開步子,臉上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激動和期待,準備去辦公室。
然而,剛走出餐廳沒幾步,牆角一個不起眼的陰影裡,卻突然站起來一個身材瘦削、皮膚黝黑,看起來約莫五六十歲的男人。
顧青定睛一看,那張原本還春風得意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變得有些難看。
“顧廠長!顧廠長!您可算是出來了!”
“老鄒,你怎麼又來了……”顧青說這話的時候顯得極為不耐煩。
那個被顧青稱之為“老鄒”的男人,一看顧青從食堂裡出來,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直接攔住了顧青的去路,臉上帶著幾分討好的笑容,聲音卻透著一股子不依不饒的勁兒,開門見山的問道:
“顧廠長,您看……我那筆錢……咱們是不是……該結一下了?”
此話一出,顧青的臉上,瞬間就布滿了不耐煩和厭惡。
他看著眼前這個如同狗皮膏藥一般,怎麼也甩不掉的老鄒,沒好氣的說道:
“我說老鄒,你他媽是不是有毛病啊?!屬蒼蠅的嗎?!怎麼天天都纏著我?!”
這個老鄒,以前一直是給福來酒廠供應釀酒用的酒糟的供貨商。
自從前幾個月,孫一龍被人殺了後,福來酒廠就直接關了門。
老鄒眼看著自己還有將近十七萬的貨款沒有結清,這心裡啊,是天天著急,夜夜上火。
前段時間,他打聽到,說是新九龍堂又重新把福來酒廠給開了起來,而且還換了個新廠長。
立刻就馬不停蹄的跑了過來,天天都在這裡蹲著,就是希望能把那筆被拖欠了許久的貨款給要回來。
顧青看著老鄒那副滾刀肉的模樣,臉色愈發的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