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萍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站到了迎接的隊伍裡,背著手,環顧著四周,絲毫沒有半點作為“客人”的約束感。
鄒江看了看她,也隻能是默許了。
畢竟,眼前這位,可是縣裡最大的投資商,是行走的財神爺。
他自然是要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這樁天大的投資給搞黃了。
那後果,可是他開多少次會、向領導表多少次忠心,都彌補不了的。
“錢總,”鄒江笑著湊上前去,“您看這外麵,太陽也太大了。縣裡的領導既然是約您來這裡見麵,想必……也是想讓您親身地,感受感受咱們趙家集這次‘釣魚節’的熱鬨氣氛。”
他這話,說得就很有水平了——您,是來玩的,不是來站崗的。
“您既然來了,那就是咱們縣裡最尊貴的客人。哪有……讓客人在路邊吃著灰塵,吹著汽車尾氣,站著迎接的道理?”
說著,他便叫來了鎮婦聯的主席張秀英和黨政辦的主任馬明遠,對兩人吩咐道:“你們倆,現在就帶著錢總,先去咱們鎮政府的會客廳裡休息。記住,一定要……招待好了。”
他又指了指不遠處,那個正忙著疏導交通的綜治辦主任陳本銘,對錢萍說道:“錢總您放心。等縣裡的領導們一到,我……立刻就讓陳主任過去請您。保證……不會誤了您和領導們的會麵。”
張秀英和馬明遠兩人聽著,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鄒江這麼安排,不就等於明擺著告訴所有人,他們倆……就是這歡迎隊伍裡,最可有可無的角色嗎?
然而,錢萍卻隻是笑了笑,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縣裡領導的車,應該馬上就要到了。我既然來了,就在這裡等著,就是了。”
錢萍這麼一說,鄒江頓時就有些兩難了。
要是何力一下車,就看到這位財神爺,也跟他們一起,在路邊風吹日曬地等著,那……他肯定少不了要挨上一頓批評。
可他看錢萍這態度,強硬得很,也不好再多勸。
就在這時,兩輛熟悉的中巴車,從遠處緩緩地駛了過來。
鄒江一看,是縣裡跑鄉下的那趟短途班車。
八成,就是縣裡包下來,接送領導們的。
他立刻就帶著眾人,準備上前一步,去迎接。
可腳剛一抬起來,他又想起了身旁的錢萍,便又笑著,客氣地指了指,示意讓她跟自己一起上前。
錢萍點了點頭。
兩人便就這麼帶著一群鎮乾部,朝著路中間,走了幾步。
車門打開,何力戴著一頂寬簷的遮陽帽,率先下了車。
他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最前麵的鄒江,臉上立刻就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嗬嗬,老鄒。”他走上前,親熱地握住了鄒江的手,“彆來無恙。身體……還好吧?”
他這態度,沒有半點領導的架子,反倒更像是……一位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在慰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同誌。
鄒江在鄉鎮一級,任職的時間最長,就算是放到整個縣裡,那也是響當當的老資曆。
何力當初還在基層曆練的時候,他鄒江,就已經是鎮長了。
現在叫他一聲“老鄒”,倒也不算過分。
“托縣裡的福,”鄒江表現得很謙遜,他笑了笑,“我這把老骨頭,還硬朗著。就是……這臨到退休了,身上的擔子,反倒是……越來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