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力走到落地窗前，指尖的茶水，早已涼透。
窗外的烏雲像被墨染過，壓得整個上海的天際線都喘不過氣，玻璃上漸漸凝出細密的水珠，模糊了他眼底那點殘存的篤定。
他抬手抹了把玻璃，指腹蹭到一片冰涼，忽然想起柳月剛才的話——人最靠不住。
“荒唐。”
他低聲嗤笑，將空茶杯重重頓在窗台。
薑尚武跟著他十多年，從一個小建材商做到如今的規模，哪一步不是靠他韓力扶持？
就算薑尚武有野心，也該知道離了他這個“靠山”，不過是秋後的螞蚱。
他轉身走向辦公桌，拉開最底層的抽屜，裡麵鎖著一份泛黃的合同。
那是當年他對著父親暗下殺招，坐穩正達集團董事長位置時，柳月幫他藏下的關鍵文件。
那時，柳月眼裡的崇拜，多真切啊。
如今，卻隻剩規勸，說到底，還是怕他倒了，她的富貴日子也到頭了。
正想著，辦公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小秘書。
“韓總，薑總的助理剛送來了科技公司的基本資料，現在給您送進來嗎？”
“讓他進來。”
韓力坐回真皮座椅，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
資料很快送到，薄薄幾頁紙，封麵印著“星瀚科技”四個字，紙頁邊緣還帶著油墨味。
他翻開來，公司簡介寫得天花亂墜，什麼“人工智能核心技術領先全球”，“軍工合作項目保密級彆a級”，可翻到團隊介紹時，隻有幾個模糊的名字，連照片和從業經曆都沒有。
韓力的眉頭皺了起來，指尖在“軍工合作”那幾個字上反複摩挲。
他做了這麼多年生意，再離譜的項目也見過，可從沒見過連核心團隊都藏著掖著的公司。
他拿起手機，想給薑尚武打個電話問問，手指剛觸到屏幕，卻又停住了——剛才在薑尚武麵前，他把話說得太滿，現在回頭問，豈不是顯得自己心虛？
“再等等。”
他對自己說，將資料鎖進抽屜。
反正產業還沒開始賣，等明天讓財務先查一查“星瀚科技”的工商注冊信息，總不能連個注冊號都沒有。
可他沒等到第二天。
淩晨三點，手機突然瘋狂震動，是財務總監的電話，聲音帶著哭腔：“韓總，不好了！咱們賬上的五個億流動資金……沒了！”
韓力瞬間從床上彈起來，冷汗一下子浸濕了睡衣：“什麼叫沒了？錢怎麼會沒了？”
“是……是您昨天簽的授權書！”
財務總監的聲音抖得厲害，“您說讓薑總先劃五個億到‘星瀚科技’的賬戶當定金，我早上查賬才發現，錢已經轉走了，可對方的賬戶……根本不是公司賬戶，是個私人賬戶！”
“私人賬戶？”
韓力的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砸中。
他昨天根本沒簽過什麼授權書！
唯一的可能，是昨天和薑尚武喝茶時，他趁自己不注意，在什麼文件上動了手腳。
他想起薑尚武當時遞過來的“合作意向書”，說隻是先確認一下合作意願，他沒細看就簽了字……
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急促又刺耳。
韓力跌跌撞撞地去開門，門外站著的不是薑尚武，而是兩個穿警服的人。
“請問是正達集團董事長韓力嗎？”帶頭的警察亮出證件，“我們接到報案，你涉嫌非法挪用公司資金、商業欺詐，現在請跟我們走一趟。”
韓力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凍住了。
他想喊“我沒有”，可喉嚨裡像堵了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突然想起薑尚武離開時，眼裡一閃而過的異樣，想起柳月說的“人最靠不住”，想起窗外那片壓得人喘不過氣的烏雲——原來那不是要下雨，是他的天，要塌了。
警燈的紅藍光芒透過門縫照進來，在地板上拖出長長的影子。
韓力被帶上手銬的那一刻，手機從口袋裡滑出來，屏幕亮著，是柳月發來的一條微信，隻有一句話：“我提醒過你，薑尚武不是好人，靠不住，你沒信。”
他看著那句話，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原來他賭了一輩子，最後卻輸給了自己的偏執和自負。
窗外的雨終於下了起來，劈裡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是在為他這場荒唐的“東山再起”，敲下最後的喪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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