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激戰正酣,此時除了雲州的許少傑與涼州的劉淩之外,最為關注秦州戰事動向的,便是此刻正在焦頭爛額應對族中那群老頑固的西門淩了。
作為西門家當代的家主,西門淩原本以為自己隻要登上了這家主之位,便有這樣的機會可以參與這天下的紛爭,甚至有機會可以搏一搏這天下的霸主之位。
自幼便出生在尊貴無比的西門世家,被當做西門世家下一代接班人培養的西門淩,其實從小就不太理解,父親西門碩和那些族老口中的家族存續之道。
在西門淩的眼中,偏安一隅,靠搖尾乞憐,俯首稱臣求來的存續,根本算不得什麼光彩的事情。
這一點,從上一代家主西門碩從前朝投降了皇朝,背負了天下罵名之後,更加讓西門淩篤定了心中的想法。
這樣的家族存續,並沒有任何實際的意思,靠著做狗換來的安穩,叼著彆人施舍的骨頭,頭頂懸著一把由彆人握持的尖刀,整天過著謹小慎微,擔驚受怕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在西門淩的眼中,簡直就是不可理喻的愚昧之舉。
尤其是當年,西門淩靠著改換門庭保住了西門世家,繼續作為皇朝四大家族之後,那族中那些族老族少們彈冠相慶的樣子,像極了一群皮影戲裡沒有麵目的紙人。
隻讓西門淩感覺作嘔。
西門碩背負天下罵名,卻保住了這些蛀蟲的衣食富貴,保住了這些附骨之蛆的榮華門楣。
那些靠著西門世家曆代家主委曲求全,逆來順受,整日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換來的家族榮耀,被這些米蟲輕易的化作了盤中的珍饈美味,杯中的美酒佳釀,一口一口的囫圇吞下。
西門淩不理解,也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也不想繼續步那西門世家曆代家主的後塵。
有這樣的家族存續,還不如不存續的好。
自幼就明白自己將繼承西門世家家主之位的西門淩,不願意接受自己的命運,卻也無法做出有效的抗爭。
從懂事時候起,西門淩便被西門碩嚴加看管起來,與其他兄弟姐妹們不同,西門淩從來沒有任何真正屬於他自己的時間。
由於需要繼承西門世家,保證家族的存續,西門淩被以一種近乎於絕望的苛刻方式培養長大,這樣極端的方式,也讓西門淩成長為一個能力出眾的家主繼承人。
之後的多年以來,西門淩一直都在扮演一個成熟穩重,聽從安排鮮言寡語的謙卑文人,哪怕如今已經年過四十半數,卻一直在朝中扮演著恭順禮讓的謙卑君子。
因為西門淩知道,想要改變這樣的現狀,就必須有自己的勢力,僅靠自己的抗爭是沒有用的。
為此,西門淩一直都在西門碩的眼皮子底下,默默的培養勢力。
但是,西門淩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培植勢力,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改變家族的現狀,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想要以一己之力,去撼動一個存續了百年的家族傳承,是何等艱難的任務。
最終,西門淩絕望的發現,若是自己想要去改變自己的命運,首先......就需要接受自己的命運。
若是想要改變西門世家,那麼,西門淩就必須先遵從西門世家的規矩,成為西門世家的家主才可以。
因此,西門淩蟄伏多年,終於借著西門世家在肅州的慘敗,成功毒死了西門碩,登上了西門世家家主的寶座。
但是,正當西門淩不惜毒殺親生父親,費儘千辛萬苦終於爬上西門世家家主之位,正準備實施自己計劃的時候,這群家族之中的蛀蟲,又開始跳出來阻撓自己。
西門淩原本想靠著這一次的機會,借著劉淩與許少傑爭鬥的契機,扭轉西門世家與自己這個世襲家主的命運。
隻是沒想到,就在集結完兵力馬上就能有逐鹿天下資格的時候,還是這群平日裡隻知道狐假虎威,吃喝玩樂的蛀蟲族老們,竟然敢跳出來公然反對。
合適的戰機稍縱即逝,西門淩心裡很清楚,如果等到許少傑拿下秦州之後,那麼自己將失去這個絕佳的出手機會。
那個時候彆說以西門世家現在的兵力,就算是再多一倍的兵力,再加上西門淩早已暗中勾結的南蠻與南越,也將再也不是許少傑的對手。
而失去翻盤機會的劉淩,也將不會再相信西門世家投靠的忠心。
以西門淩對天下局勢的洞察,以及這麼多年以來對許少傑的了解,隻要許少傑剿滅了晉王劉淩之後,那麼不管許少傑會不會迎接皇帝劉克用回朝,這鎮北侯爺的下一個目標,一定是他西門世家。
西門世家地處巴蜀益州,背靠南越南蠻兩支強大的異族,地形易守難攻,能人異士何其多,以許少傑之能又怎麼會放任西門世家繼續安穩在此處不斷擴張。
族中那些鼠目寸光的老東西,隻知道維護自己眼前的那一點點安穩,貪圖那一點點蠅頭小利,豈不知如今已經是西門世家唯一,也是最後的機會了。
錯過這一次,等到許少傑麾下大軍壓境,這天下還有誰能阻擋千軍萬馬的鋒芒。
隻有跟劉淩聯手,將許少傑這個最為強大的對手徹底擊敗,打殘,才是西門世家如今唯一的生機。
為此,西門淩不惜以自己弟弟西門慶的性命作為餌料,將西門世家與許少傑本就微妙的關係,推向的更為敵對的方向。
也為此,西門淩不惜利用肅州戰敗將西門碩毒倒,名為安養實為軟禁的關在大宅之中。
隻是,西門淩沒有想到,就算是自己已經做到了這種程度,自己的父親西門碩不願以西門世家百年基業作為籌碼,去賭一個可以君臨天下的機會。
沒有辦法,西門淩隻能含淚送了西門碩最後一程......
為了藏在心中幾十年的目的,西門淩可以做任何事,做出任何犧牲,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在西門淩的野心麵前。
如果有,那西門淩也不在乎再向那熊熊燃燒的大火之中,投入浸滿油脂的薪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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