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許清路上怕寂寞無聊的話,還可以數數車輪轉多少圈才到京城。
彆了,龍門船廠,還有那無限廣闊的海洋。
彆了,如夢的江南,還有那柔情似水的小媳婦、大姑娘!
彆了,我輕輕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姑娘們的貼身衣裳。
許清坐著清涼的囚車,呃,是坐著馬車出潤州府衙時,深深地看了一眼潤州城的一切,然後在心裡輕輕的告彆。
潤州的街上已經恢複了生機,也許華夏的老百姓是最容易知足的,隻要有一塊安身立命之地,即使剛剛經受了離亂和創傷,他們也能很快安定下來,默默地舔平身上的傷口,滿懷期待地開始新的生活。
也許正是由於具有這種堅強的韌性,幾千年來華夏民族雖曆史磨難,卻總能很快地從新發出那不可磨滅的光芒。
許清這隊囚車很快便引來許多人的圍觀,許清不禁苦笑,差點忘了喜歡圍觀看熱鬨,也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之一。
許清穿一件白色的囚衣,坐在乾草上,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當然這時的他已經沒有什麼風度可言了。
街上的人看著囚車裡的他,他在囚車裡,也默默地看著街上的人潮,車裡的人想衝出車外,車外的人想衝……呃!應該不會想衝進車裡來。錢鐘書的圍城理論,似乎不適合囚車。
“這車上關的是誰啊,瞧著怎麼有點麵熟呢?”這是街邊的大娘在好奇地詢問。
“是啊,是啊,是有點麵熟,瞧這年紀應該不到弱冠之年,年紀輕輕的怎麼就不學好犯事了呢,”白發的老公公在恨鐵不成鋼。
“多俊的後生啊!唉,將來臉上刺一片烏青的字,這不全毀了嘛!”年輕的小媳婦捂著胸口在惋惜。
“想必是前些天作亂的流賊,要我說一刀砍了完事!”粗壯的漢子在義憤填膺。
“去死吧流賊!小爺給你嘗嘗臭雞蛋的滋味!”幾個少年在向囚車砸雞蛋。
“娘!不對,不對,他們說的都不對,這是許清許大人,那夜在衙門前,就是他幫我包紮傷口的,許大人還說我是男子漢,要堅強,不要哭呢!”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牽著娘親的手在辯解。
隨著小男孩的話聲落下,看熱鬨的人群大聲議論起來,嗡的連成了一片。
突然,嗡的議論聲竟全部消失,大街之上,隻剩下囚車的馬蹄敲打著石板路麵的‘噠’聲。
這‘噠’聲敲在每一個人的心上,就仿佛……就仿佛那夜‘咚’的鼓聲一樣震撼人心。
那夜的鼓聲,讓絕望的人們如聽到了最慈悲的梵唱!
那夜,那個帶著傷病卻顯得無比偉岸的身影,給人們帶來了唯一的希望!
那夜,滿城高喊‘奉許清許大人令平亂’的聲音,是那樣的高亢!
想起來了,滿街佇立的百姓都想起來了。
有些男人開始為自己的健忘懊惱不已;有些女人開始為慕名的心痛悄然落淚;有些少年突然紅著眼睛開始打自己巴掌;有些孩子扯緊了母親的衣角,眼神裡帶著期盼、帶著茫然。
隨著那白發蒼蒼的老公公顫巍巍地跪下,滿大街的人潮如同被疾風掃過的麥田,一排排的矮了下去。
“許大人!”
此刻的潤州城除了低低的抽泣聲,就隻剩下呼喚這三個字的聲音。
他們不知道許清為何被囚,他們不知道許清將要麵對怎麼樣的判決,他們不知道許清將會被帶往何方,他們隻知道不停地呼喚這三個字許大人!
押解的衙役們有點緊張,囚車變得快了許多,從一排排跪倒的人潮邊駛過,馬良春緊緊地跟在許清的囚車邊,握刀的手過於用力,已經變得有些發白,眼睛卻紅紅的。
許清早已從在車上站了起來,喉嚨有些乾澀,讓他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正了正衣冠,給滿城跪倒的百姓鄭重地還了一禮。
囚車很快駛出了北門,潤州的百姓一路跟隨著,從城門洶湧而出,黑壓壓地向城門兩邊擴散,看著囚車漸去漸遠,不知道誰帶頭,突然人們開始齊聲的呐喊
奉許清許大人令平亂!
奉許清許大人令平亂!
奉許清許大人令平亂!
一波波呐喊,聲震雲霄,回蕩四野,就如同回到了那個血與火的夜晚!
許清聽到這熟悉聲音,又忍不住飛速地爬起來,一邊對著潤州送彆的百姓揮手,一邊高喊道“潤州的鄉親們,你們放心吧,我胡漢三……哦不!我許清還會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