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
天色微明時候,清沅就睜開了眼睛。她本以為自己已十分平靜,但這清淺的睡眠告訴她,她隻是麵上平靜。
但任誰其實都不該在這時候太過平靜,清沅想著就出聲喚道“雲茉!”她要雲茉為她梳洗打扮。
幾個宮女都已經聽說了燕王的事情了,隻是大家都隻能暗暗議論,不敢在清沅麵前提起。清沅一起來,室內竟出奇的安靜。
隻有雲茉與清沅說話的聲音。清沅試了幾件裙子,才挑了一件緋紅色的,顏色鮮豔,使她氣色更好。
雲茉正為她描眉毛的時候,低聲問“姑娘……萬一……宮裡問奴婢話,奴婢該怎麼說?”
雲茉是清沅身邊的大宮女,照料清沅的起居,該說是對清沅日常生活最了解的人了。可她竟然沒察覺燕王與清沅有什麼特彆。
她怕與清沅的話說得對不上,或是說了不利清沅的話。
清沅淡淡笑道“若有人問你話,你照實說就是了。我們之間還用對什麼話?光明磊落,並沒有見不得人之處。”
雲茉見她這樣底氣十足,不禁覺得這是個吉兆,不管發生什麼,清沅一定能心想事成。
清沅梳妝整理好了,從頭到腳都無不精心修飾。她按日常慣例早晨就練了兩張字。剛練完字,兩儀宮的人就來了,說顧皇後召清沅過去說話。
清沅跟隨去了。顧皇後用過朝食,周圍都是皇後身邊宮人,再沒有第二個人,她單獨隻見顧清沅一個。
清沅心中默默想著,這就是了。當年玉苓經曆過一遭的事情。
顧皇後事情多,每日要見的人多,若是不甚要緊的事,都是安排幾個人一起見。像這樣單獨召見的特殊待遇,上輩子清沅還要過十年才會有。
今日顧皇後就單獨見她,顯然是將此事看得很重。
清沅像往常一樣給皇後行禮,顧皇後就微笑道“怎麼僵得像個木偶一樣,來,過來,到我麵前坐。”
宮女立刻將位置安置在皇後身邊,清沅過去坐下。顧皇後就拉住她的手道“瞧瞧,也到這年齡了。男女談婚論嫁,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你這樣聰慧的姑娘應該明白。”
清沅隻是羞澀微笑著點頭。
幸好她知道玉苓的經曆,所以這時候她竟對顧皇後的每一步,每一句話都看得非常清楚。
顧皇後見清沅如此害羞,心中道果然是十幾歲的少女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情。她便單刀直入,道“你應當已經知道了,燕王昨日來和我說了,想要你做燕王妃。你怎麼個想法?”
清沅知道這時候她所要做的,就是要像玉苓。
不是說單純模仿玉苓的言行舉止,而是玉苓的想法。她要明白是什麼讓顧皇後下決心將玉苓嫁給了燕王。
聽到皇後問話,清沅低聲道“在家時,大事都是父母做主,來了宮中,大事請皇後做主。”
她說得竟像個沒主意的人。
顧皇後隻覺得清沅實在是羞談此事,但還是耐心柔聲道“我雖然是皇後,但也是你的姑姑,咱們姑侄還有什麼話不能說?這是你一生一世的大事,你要把心裡話告訴我,我才好為你做主。”
她的聲音柔和,說的話又是這樣寬和體貼。若是一般十幾歲的小姑娘,如何抵擋得住。清沅的目光就閃了閃。
顧皇後看著她。清沅就抬起頭,點點頭,說“我……願意。”
清沅這句願意,說得顫顫巍巍。
顧皇後懷疑地看著清沅,說“你願意?”
清沅連忙道“燕王品行端方……我自然是……願意的……”
她這一句補充,說到後麵也是氣力不足。
顧皇後微笑道“我就是想問問你,是不是與燕王兩情相悅。若你與燕王兩情相悅,事情就簡單多了。”
清沅沒想到顧皇後對她這樣無權無勢的小姑娘還要玩這套。所謂問是不是兩情相悅,其實是更想試探清沅的心意,對燕王有幾分真心。這樣套她的話,隻說如果兩情相悅,“事情就簡單多了”,這事情如何簡單?簡單又是什麼意思?這模棱兩可的承諾,等於什麼也沒承諾。
清沅當然不會當麵挑皇後的毛病,隻看著顧皇後,有些猶豫地說“皇後……燕王殿下是怎麼說的?”
顧皇後沒想到清沅有此一問,仍是笑道“我倒是少見他這番魯莽的樣子。你不知道他要來我這裡說這些?”
清沅道“我並不知情。”
皇後就看著她,耐心等清沅自己說下去。
清沅就道“我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就來和皇後說了。”
顧皇後撫了撫她的肩膀,笑道“什麼真的假的。這婚姻大事,還能隨口玩笑麼?”
清沅就道“我……”
顧皇後問“不樂意說也沒事,就告訴我是不是真的曾與燕王兩情相悅?
清沅臉上的潮紅褪去了,這時候臉色已經平靜多了,這時候她知道最緊要的是不能亂,一定要一步一步來。
清沅以問代答“我可以回去想想再回娘娘嗎?”
顧皇後就笑道“傻孩子,這還用想?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用不想那麼久。”
清沅道“此事太突然,我今日不到皇後這裡來,都不敢信。這會兒心裡亂得很。”
清沅其實已經準備好了一套說辭,但釣顧皇後,就像釣大魚一樣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她這時候隻能慢慢下餌,不能太急切。
顧皇後一聽清沅這話,就知道這其中肯定還有不少故事。她就問清沅“姑娘呀,你到底在顧慮什麼?”
清沅小聲道“我擔心燕王的看法,還有太子殿下的看法……”
顧皇後一聽清沅提太子,就微笑起來。她哄了半天,清沅都是這含含糊糊的態度。顧皇後想,看來今天是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事情了,她就讓清沅暫且退下。
清沅從顧皇後那裡退出,上舒一口氣。第一步,她算是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