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
此刻清沅看上去氣定神閒。
徐木蘭看了一眼腳邊的信,又看了一眼清沅,當場伏跪在地。
她隻覺得從頭到腳血都是冷的,但腦子還是轉得飛快。她一瞬間就把這幾封信的內容在心裡過了一遍。
這些信是給宮裡的,但當然不會直接就寫上遙拜皇後,謹奏某事。書信表麵上是寄給京中親友的,不會有一字提到皇後。這樣信件即便意外被搜出來,那也牽連不到皇後。
而且她寫信一向小心——這些都是她在宮中早就熟練的竅門。一封信中大約十之有八都是絮叨些平日瑣事,然後將剩下的兩成真正要說的事情不經意間糅雜進去。
燕王夫婦還沒到寧州,隻是走在半路上,所以這幾封信中真正提到有關他們的事情很少,隻有寥寥幾句,說他們看起來親密,另有一些開銷上的事情。
雖然將王妃的事情寫信寄給親友是犯了規矩,但好在內容寫的隱蔽。徐木蘭還存著辯白和僥幸過關的心思。
清沅見徐木蘭跪著不說話,就又問了一句“徐隨侍,你可有話說?”
徐木蘭強自鎮定心緒,開口就先把寫信的事情認下來——信確實是她所寫,這點她想賴也賴不掉,筆跡一比對即知。
“奴婢這是頭一遭離京這麼遠,思鄉情難自禁,不由寫信頻了些,也寫得長了些……”
她避重就輕。
清沅隻問了一句“隻是寫得長了些麼?”
徐木蘭一頓,立刻道“奴婢的信寫了有幾天了,因寫得長,不太記得是那句話犯了忌諱。有了王妃指點,奴婢以後再不敢了。”她辯解這是無心之失。
清沅知道徐木蘭想的是什麼。徐木蘭眼下一心想守住的秘密就是這信是寫給顧皇後的。隻有保住了這個,她才能過了這一關,不是在清沅這裡過關,而是在顧皇後那裡過關。若是顧皇後知道她的信被搜出來之後就把實情告訴了燕王妃,那無異背叛,徐木蘭非但不要想在顧皇後那裡領賞了,顧皇後怎麼處置她還兩說。
徐木蘭這時候心裡全是對顧皇後的恐懼,對清沅則是儘力糊弄。
清沅知道這時候怎麼審徐木蘭,她都會百般抵賴,不會承認這信是給顧皇後的。
她也不生氣,畢竟其實她的心智比徐木蘭還大十歲。
“徐隨侍,我知道你入宮不久就去了兩儀宮,在宮中侍奉多年,理應十分懂規矩。寫信時候什麼事能說,什麼事不能說,早該爛熟於心才對。母後將你們這批人賞給我的時候,也是看中了你們懂禮數,有分寸,能助我良多……”
清沅緩緩道來。徐木蘭聽她提起顧皇後,心中又驚又虛,但聽她語調,又不似剛剛發作時候那麼生氣了,徐木蘭心中擔不到底,不知道燕王妃這是要看在顧皇後麵子上放過她,還是有彆的意思,她隻是戰戰兢兢聽著。
清沅接著道“但你的所作所為,實在輕浮,讓我失望。”
徐木蘭連忙叩頭隻說一定反省,再不敢托大,將來一定小心侍奉。
清沅聽她這話,就問“侍奉誰?”
徐木蘭心中咯噔一下,但這時候她隻能道“侍奉王妃。”
清沅又問“如何侍奉?”
徐木蘭隻得表忠心“心無旁騖,如對再生父母般侍奉。”
清沅淡淡笑道“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
她喚人取來紙筆,放在徐木蘭麵前。
徐木蘭有些不明白。清沅道“你既然已經醒悟,必然改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那就把這信重新寫一遍。我看看你改過之後,是不是好一些。”
徐木蘭一顆心才落定了一半,她不敢坐下,隻是站著寫這封信。她小心措辭,因此寫得很慢。清沅端坐一旁,順便練起字來,並不催促她。
徐木蘭心中因此有了些時間可以梳理推敲一番。
她的信被截下來,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王妃一早就盯上了她,一種是王妃把所有人的信都截下來過了一遍。不管是那種可能,都讓她不寒而栗。一般十幾歲姑娘哪會有這麼深的心機,即便有這樣的心機,也少有這樣的魄力去做,普通人都會顧忌萬一傳到皇後耳中怎麼辦。
也許燕王妃是特意針對顧皇後送來的人,所以檢查了她的信件……徐木蘭覺得很可能是這種情形。
徐木蘭穩住心神,把一封信寫得十分漂亮,把原來提到燕王和燕王妃的話全都刪了個乾淨,隻寫自己一路順利,報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