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
皇帝的這一出聲,打斷了太子與懷恩之間的默默對視,兩人都是一愣,一齊向皇帝看去。
太子連忙到床前,握住皇帝的手應道“父皇。”
皇帝呆呆地看著他,太子又試探了一聲“父皇?”
皇帝的眼珠慢慢動了動,他嘴唇顫動,又說了一遍“重……鈞……”
他死死拽住太子的手,太子手背上被他握住的地方顯出白印。懷恩有些害怕起來,她沒想到一個臥床不起的病人還能有這麼大的力氣。
“舅舅!”她焦急低呼。
太子給懷恩一個安撫的眼神,一隻手握著皇帝的手,一隻手輕輕撫著皇帝的肩,道“父皇,我是重鈞,父皇還想說什麼?”
他耐心地等著。但皇帝沒有再說出什麼,他費力地張口呼氣,最終沒能說清楚幾個字,隻能頹然鬆開手,閉上眼睛。
太子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印子,依然低聲道“父皇請安心養病,會慢慢好起來的。”
皇帝似乎有陷入了昏沉中。太子看了他一會兒,見他沒有動靜,終於起身。
懷恩跟隨他出來。
太子問懷恩“剛剛父皇後來又說了什麼,你能聽出來是什麼嗎?”
懷恩搖頭道“我隻聽清楚聖上喚你的名字,喚了兩遍。之後說的,聽不真,像是‘書’,又像是‘處’,不知道是什麼。”
太子道“我也沒能聽清楚。”
他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道“你如今這樣,我還是有些不慣……你這居士要做到什麼時候?”
懷恩覺得他這話說得不像太子,不像一個執掌天下的人,倒像從前,他與她還是總角時候,他還是她的小哥哥。
懷恩心中一陣酸澀,但她本不願如此。當初她去與蕭重鈞告彆,就是不想將這一份情愫變成心魔。
她淡淡道“我這樣,原本就是為了我自己舒坦,彆人看不看得慣,我沒有辦法。”
太子笑了一聲,道“好。我不勸你了。你能入宮來走動,也是件好事。整日悶在府中,精神也不好。”
懷恩向他行了禮,準備離開,太子又叫住她“等等……”
他欲言又止,懷恩一雙澄澈的眼睛看著他,道“我知道,今日宮中的事情,我不會對母親說的。”
他們都很清楚壽真的脾氣。若是讓壽真知道了,懷恩剛誦完經,皇帝就念叨了太子的名字,定會宣揚得滿世界都知道。
懷恩知道太子的顧慮,她也不想為難太子。
蕭重鈞點點頭,他目送她離開,直到她輕盈的背影消失在門邊,他才收回目光。
懷恩回到公主府,果然對壽真隻字不提皇帝說話的事情,隻說皇帝和壽真說的一樣,隻是躺在床上,也認不出她。她為皇帝誦了一段經就離開了。
壽真不疑有他,她也沒指望懷恩才回宮,就與太子有什麼,但懷恩肯重新回去,就是個好兆頭。
新年時候,喬簡簡的心情仍未好轉。她知道父親喬煦這段時間生了重病,一直在家養病。喬家因為豐城行宮案,麵上無光。父親的病一多半是因為心病。
另外原本與喬家說了親,要娶喬優優的,過年時候也沒了消息,本該兩家走動定日子的,對方卻在這時候一聲不吭,顯然是反悔了,托人帶了話說,喬優優寡居,合了八字不好。
喬家隻能作罷。
喬簡簡隻能命宮中女官去給喬優優送了東西撫慰她,說對方悔婚,也非良人。喬優優給妹妹寫了信,說她原本就就沒有再婚的打算,是喬家長輩著急,她才答應了。如今她能安安靜靜守寡,她並沒有不快。
喬簡簡有些羨慕姐姐。她有時候也在想,除了被囚禁在兩儀宮的顧皇後,她已經是天下地位最尊貴的女人了。在宮中所享受的,更是凡人不可想象的奢華。但她仍然每日悶悶不樂。她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
這日懷恩縣主來宮中的事情,太子妃也知道了。因為女官以為懷恩會來東宮拜見太子妃,誰知道懷恩看過了皇帝就離開了,並沒有來看太子妃。喬簡簡過去也覺得這個懷恩縣主有些古怪,但如今她已經不想去探究了——太子這樣的,宮裡有幾個不喜歡她?懷恩縣主若真與太子有什麼,她又怎麼能攔得住?
喬簡簡抱著女兒初初看了一會兒。初初這幾個月也長大不少,從原來瘦瘦小小的一個變得白嫩了許多。
喬簡簡越看越歡喜。她親了親女兒的小臉,初初甜甜的笑了。
女官在為喬簡簡讀信,寧州燕王那邊的信裡提到了燕王妃有孕的事情。女官怕太子妃生氣,小心窺著她的神色。喬簡簡仿佛沒有注意一樣,仍是逗弄著初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