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玲剛結束一天的工作,從羊城電視台開車離開。
國慶那會上線《玲聽首期采訪節目,觀眾反響出乎意料的不錯,收視率超出同類型節目一大截。
她也借此在羊城電視台站穩腳跟,剛結束完第三期拍攝。
路上堵車,車窗外夜幕沉沉,華燈初上,喇叭聲此起彼伏。朋友打來了電話,她隨手接通開了外放。
「喂?」
「玲,春晚舉報那個瓜你看了嗎?」朋友語氣興奮。
「沒有。」陳玲看見前車往前挪了挪,她立刻跟上,眼前是一片車尾燈連起的紅海,「我最近工作有點忙。」
「節目不是已經做起來了嗎?下一期打算邀請誰做嘉賓?」
「關西予,那邊還在考慮。」
「哦哦,最近爆紅的那個女演員,有國民小花的潛質。」朋友錯愕道,「她應該不會接受吧,最近應該忙著上綜藝。」
「不清楚,我們還有備選。」陳玲不鹹不淡,「也沒抱太大希望,新節目就得多試試,目前嘉賓名氣都不大。」
「哪裡?」電話那頭朋友拉高了聲調,驚疑道,「你首期節目那個嘉賓,許青焰去春晚當主創了,還」
「春晚?」陳玲一腳刹車。
車流堵到無法動彈,悶熱的空間內瞬間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電話那頭朋友的聲音,暫時蓋過了外頭的喇叭聲。
「是啊,似乎是長安分會場那邊的。你沒看嗎,有人發帖質疑分會場有內幕,網上輿論都快吵爆了。」
許青焰?
陳玲握著方向盤,她對許青焰的印象還停留在上一次采訪。那一期是《玲聽的***秀,許青焰幫了大忙。
如此一個性格複雜有爭議的人物,將收視率拉滿了。
不過雖然陳玲也佩服許青焰的寫歌能力,但春晚畢竟特殊。那地方選用演員,黑名單拉出來能劃掉娛樂圈一半的明星。
更何況主創團隊,基本都是看資曆看能力。
「玲,你知道嗎,更絕的是許青焰寫了一首歌回應。」朋友的大嗓門在車內回蕩,「叫青花瓷,直接薄紗了。」
「你知道那歌寫的有多好嗎?國風元素拉滿。真不誇張,我感覺這歌直接可以上春晚了,真的服了。」
陳玲愣住了,怎麼還有後續,寫歌?
她遲疑的那一瞬間,車流往前緩緩滾動,車後催促喇叭震天。這才手忙腳亂的往前開,停止後才問道。
「什麼歌?」
「你去搜一下就知道,《青花瓷。」朋友還在哈哈笑,「真的太絕了,我不好說,但是感覺你們節目組可以蹭一下熱度。」
匆匆掛斷電話,陳玲還在惦記著那番話。
她將車停入小區地下車庫後,安全帶也沒解開,拿出手機搜到了原貼。
看到眼紅、野狗如此直接的詞彙,陳玲頓時有些忍俊不禁。許青焰真是一點沒變,罵人還是這麼直接。
不過也正常,年輕人不氣盛那還叫年輕人嗎?非常符合陳玲對於天才的固有印象,甚至覺得這很「許青焰」。
一些有才華年輕人,確實更不容易被人情世故束縛。
陳玲點開歌曲《青花瓷,聽著那細膩悠揚的旋律。不同於絲竹靡靡之音,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前奏一響,上台領獎。
一聲清脆的檀板響起,銜接縹緲的古箏。單論前奏而言,毫無疑問。這是一首高於現行市場的優質作品。
難怪讓一向挑剔的朋友讚不絕口,隻知道反複說一句,「你聽了就知道」。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
從「天青
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再到「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裡」。一步步,從「錦鯉」、「窯燒」、「繡花針」。
最後,「芭蕉惹驟雨,門環惹銅綠」,這首詞旋律美得無可挑剔,像是樂壇渾濁河水中的一汪清泉。
這詞寫的實在美,陳玲身為主持人。本身平時愛看一些書,作為自己文化底蘊的積累,增強業務能力。
她知道,天青色是柴窯的顏色,而柴窯是汝窯的前身。天青色的出處,是五代世宗柴榮所說一句話,「雨過天青雲破處」。
汝窯由於材質的關係,本身非常稀少。而天青色不是青花瓷的顏色,是汝窯的顏色,饒是如此依舊美得令人心驚。
陳玲聽完了整首歌,久久無法回神,很少有一首歌能撓到她的癢處。讓她平時看的閒書有了用處,正好對上了。
這種文化之間是碰撞,暗自濃烈的花香,令人心顫。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的家,回過神,自己已經坐在了電腦前。身體過於激動,感覺不到饑餓的存在。
想了好一陣,她打開了電腦,開始在圍脖上寫分析貼。
許青焰是《玲聽節目的首位嘉賓,對於增強節目知名度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陳玲自然希望他能走得更遠。
標題是「獨美國風歌曲,《青花瓷」,正文開始抽絲剝繭的賞析。
「國風有三古三新的說法,古辭賦,古文化,古旋律。三新指得是,新唱法、新編曲,新概念。」
「毫無疑問,《青花瓷這首歌完全符合了古和新的概念」
來回修改了幾遍,她將這篇帖子發了出去。幾乎是半分鐘的模樣,粉絲收到了推送,還沒看先點了讚。
過了一會,刷新之後,幾條評論跳了出來。
「這前奏真的絕了,當時給我在車上聽麻了,雞皮疙瘩掉一地。」
「我聽過不少國風的歌曲,本身也是愛好者之一。聽完《青花瓷,又看完玲姐的文字賞析,隻想說這歌真天花板。」
「那句極細膩如繡花針落地,真讓我沒忍住,太絕了。」
「潑墨山水畫裡,你從墨色深處被隱去,那意境也是美得要命。原本就知道許青焰寫歌不錯,沒想到他能寫出這種歌。」
「我已經在那個帖子下麵看了半天熱鬨了,打臉太響了。不懂國風許青焰,哈哈哈,這人也是焉壞。」
「快去看,眼紅狗破防了,又開了一個新帖子。」
「兄弟,哪個原貼?」
南陳市。
齊婷帶著林晚粥去買東西,溫芸坐在保姆車前座休息。剛聽完許青焰的新歌《青花瓷,暗自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
多虧當初沒和許青焰這人交惡,他寫出《我懷念的也不是一個意外。
至於那些互懟的事件,她並不在意。隻要能對林晚粥事業有幫助就行了,可能天才都是異類吧。
溫芸正翻看著圍脖熱搜,順著鏈接點進去。看到了「昆汀ds」的新帖子,痛批《青花瓷矯揉造作。
她看了一會,下方評論區好壞說法都有,懶得看,直接劃了出去。
「青花瓷」
溫芸閉上眼睛琢磨了一會,這首歌並不是毫無瑕疵。如果要拿著放大鏡去看,多少能挑出一些毛病。
可考慮到許青焰的年紀,以及這編曲的優秀程度。
她是經紀人不假,但也不是不懂寫歌。在心裡默默的清唱了一會《青花瓷,慢慢睜開了眼睛。
這首歌朗朗上口,最高調不過f。歌詞立意是傳統文化青花瓷,表達了朦朧的愛情,難得之處是做到了雅俗共賞。
鑒於許青焰上一首歌《稻香授
權高校合唱,溫芸難免會進行有關聯想。這首歌同樣朗朗上口,同樣立意正麵。
國家這些年在大力扶持傳統文化題材的作品,《青花瓷這首歌正合適不過了。
不過溫芸有些想不通,許青焰能寫《青花瓷。為什麼突然跑去春晚乾主創去了,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想著想著,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劇本莫名有些熟悉,打響名氣,然後拉投資開公司。
不過這都是娛樂圈某些爆火藝人喜歡乾的事情,從一個小藝人到頂流。最後借著名氣擺脫公司,翻身上牌桌。
簡單來說,就是利用自己的名氣,從乙方變成甲方。
溫芸本就是京城人,對娛樂圈發展史門清。這玩意從一開始叫文藝圈,一開始都是大院子弟圈子玩的東西。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北視中心的副主任鄭年橋拍出了國民四大熱劇,也編織出了日後娛樂圈大腕的關係雛形。
其中參與團隊的人,幾乎個個都是根正苗紅的大院子弟。
後來趕上了市場開放,大眾審美變得多樣。通俗以及雅俗共賞的作品,更受觀眾的趣味追捧。
而那些追求私人趣味「大腕」,樂於挖掘人性題材。在廣大的市場口味篩選中,一個個都倒下了。
後來更是因為廣電推行「製播分離」,即製作和播出不再由電視台負責。民營電視公司也能拍,過審就能播。
文藝圈又換了一批人,還是大院子弟或是他們的朋友。
從賀歲片再到電影廣告投資,這群人賺的盆滿缽滿。從許多電影電視投資公司崛起,再到慢慢演化成了今天的模樣。
比如華年兄弟,資本入局後,徹底加速了文藝圈的話語權更迭。
這個時候,文藝圈也就變成了娛樂圈。
大公司的擴張,綁定了現在娛樂圈中的一大批重量級導演。所以靠近京圈,就是靠近娛樂圈核心地帶。
遠的不說,光是溫芸所知道的。
剛進去的紀晨以前還接了一部電影,導演是趙花蕾。而趙花蕾她爹是京圈大佬之一,她爹老了但資源還在。
隻是紀晨進去的太快,不然還能接到下一部電影,這靠的都是京圈的關係。
二十年的時間,這個圈子不斷造血彼此扶持。要麼出身大差不差,要麼是親戚或是朋友、情侶,要麼合作夥伴。
這才有了那句名言,「娛樂圈裡,沒有新鮮事。」
圈子就在那,進進出出換了幾批人,規矩還是擺在那。
所謂大火靠命,小火靠資源。
許青焰更像是一匹從圈外衝出來的黑馬,原本在馬場外蹦躂。但這一首《青花瓷,以及他跑去春晚主創一係列的行為。
讓溫芸心裡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他似乎真的能衝入賽道。和那些天之驕子們同台競技,吃同一份飯。
怎麼說呢,這人邪得發正。
上一個給溫芸這種感覺的明星是國民四小花之一的鬱瑤,靠著作品一步步爆火,最後翻身上牌桌成立了lp投資公司。
後來收購了一家新三板上市公司,完成了借殼上市的目的。正式脫胎換骨成為傳媒公司,從而募集更多的資金獲取更大的利益。
最後靠著資本對賭,在三年時間完成了擴張。
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家名為麥樂的造星公司,通過嘴炮和畫大餅。挖來了歸國某子中的一個頂流,這才開始發家。
以至於哪怕那個頂流如今光環不在,人也老了。但股權不會衰老,他仍舊身家過億,也算是從藝人蛻變成了資本大佬。
現在,許青焰也給她
這種感覺。
哪怕現在許青焰為人有些抽象,目前似乎也隻是一個唱作人。看似和開公司似乎沒什麼關係,但溫芸還是能看出一條清晰的線。
這與鬱瑤當初的路線相差不大,甚至溫芸有些期待,想看看許青焰能整出什麼活。
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當她腦海裡湧現出這份期待時,幾乎是下意識篤定了許青焰和鬱瑤棋逢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