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彥頷首一笑,對方還不打算知難而退,那他也就沒必要忌諱什麼了。
“說是真,倒也不假。隻是,廖先生所述,太過片麵。”唐彥淡然笑道。
自信的口吻,讓得三人的心情,各有不同。
廖子傑和高俊達皆都神色肅然起來,彼此對視,眼神明顯閃爍了下。
蘇淩柔愈發不解,更加好奇。
“還請唐先生斧正!”
短暫的沉默後,廖子傑微微拱手,示意唐彥接著說。
“既然這樣,那唐某就鬥膽,直言不諱了!”
眼看著廖子傑仍然沒有知難而退的打算,唐彥笑容收斂,表情認真了起來。
隨即抬手指著畫中鈐印,徐徐講道“我之所以說這幅畫是真,是因為這幅畫中鈐印,確實與沈周印吻合。另外,畫作材質,裝裱藝術,也都開門到代。”
“而之所以說這幅畫為假,乃是這幅畫的墨跡,以及詩塘題款筆記,與原作皆有差異。”
說完,唐彥也沒等廖子傑他們質疑,便是接著講述“從這幅畫作詩塘題款內容可以得知,這幅畫繪於成化六年,即1470年。”
“而沈周的生辰年是1427年~1509年,成化六年時,沈周將近50歲,已經算是晚年。”
“沈周繪畫,風格多變,有粗細兩種風貌。皆因他早年時期,效仿王蒙、董源,以細筆為主。”
“四十歲以後,博取諸家之長,又學習黃公望,風格遂變得粗獷。這時候他的風格,便已經步入成熟。”
說到這裡,唐彥呷了口茶,潤了潤喉,才接著娓娓道來“世所周知,沈周成熟時期的作品風格,先後吸收了宋院體和明浙派的硬度和力感,又糅合了元人的含蓄,從而形成的自我風格於蒼勁中帶秀氣,剛硬中含柔和。”
“並在構圖造境時,無論繁縟或簡潔,都主張山水恢弘闊達之勢。這幅畫的風格,在這方麵倒是頗為形似。”
“但很可惜,形似非神似。這幅畫的墨跡,過剛而失柔,著力重而欠缺秀氣。即便構圖的意境頗為相似,但整體觀感,卻也差了一籌。”
說到這裡,唐彥頓了頓,然後抬手指著詩塘題款道“最主要的,還是這詩塘題款的筆記,最是違和。”
“劉玨寫山水,擅書法,他的書法風格,以行楷為主,素來錯落有致。其字體俊朗而老成,字勢左低右高,這是效仿李邕而遺留下的痕跡。而這幅題款,字跡過於呆板,字體間一氣嗬成。”
“另外,劉玨為官清廉忠正,對朝廷素來忠貞。因此,書寫字跡時有一個習慣,‘君’字始終安置在最高處。而這一篇……”
話到這裡,便戛然而止。
話沒說完,但後麵的意思,不說也明白。
“嘩!”
聽到唐彥的話說完,高俊達和廖子傑對視一眼,皆都麵露驚駭。
怎麼可能?
這家夥居然說的全對?
兩人相視,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
這幅畫作,可是廖子傑父親帶回家的。
當時,廖子傑父親曾邀請了不少行家裡手,觀摩了幾天,查詢諸多資料,才最終得出結論。
唐彥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看破一切?
他……怎麼做到的?
他的閱曆見識,居然這麼豐富?
高俊達的笑容消失不見了,看向唐彥的眼神,重又變得陰鷙。
他處心積慮的計劃,居然沒有對唐彥造成絲毫影響。
看這架勢,隻怕反倒要成人之美,愈發加強唐彥在蘇淩柔心中的印象。
混蛋!
怎麼能這樣?
高俊達心中發狠,哪能坐視?
當即扭頭,看向了廖子傑,眼神跳動間,對廖子傑暗使眼色。
廖子傑見狀,遲疑片刻,隨即看向唐彥,淡然一笑“唐先生所言,未免言過其實了吧?”
“如果這幅畫不是沈周所作,那麼,畫中鈐印,又怎麼會是沈周之印?這不是自相矛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