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兩輛拖拉機開出小水村。
一個車兜裡密密紮紮十五個人擠成肉餅,護了鐵籃框,大家身子圍緊在籃框裡。
每天早上這樣擠,還要擠一個月。
已經習慣了。
五月底,大家都領了一筆高薪,一個一個興奮的要死,這種擠算什麼,恨不能晚上不睡覺去工地乾活。
小水村民每天說一樣的話,說不厭煩。
“城裡工人一個月才掙一百塊,咱小水農民一個月就掙兩百四,頂他們城裡兩個工人,讓他們城裡人嘚瑟。”
“你說錯啦,剛分配進去的工人才五十塊,當主任當廠長的老工人是一百多塊錢,咱拿的工錢比他們廠長啦主任啦的工資還高。”
小水人越說越興奮。
“咱這工錢都不是最高的,最高的是大坪人,秦建生領的那幫人修路修橋,一個月工上滿能拿三百塊嘞!”
“瞎扯,誰能拿三百塊?都是乾兩天打一天花工,誰家屋裡沒個要緊事。”
“我聽說咱縣委書記的工資才三百塊,還不到三百塊。”
“我聽說秦老板的情人是咱縣委書記的女兒,所以這個隧道工程才交給了咱秦老板。”
“管他秦老板十個八個情人,咱有高工資就行,咱乾完這個隧道工程,咱還是番茄廠的職工,咱也是工人,咱還是拿高工資。”
“來來,唱首歌!”
車兜裡人剛準備高歌一曲,拖拉機猛一停,車兜裡人閃得歪成一片。
大家嘴裡罵“張支書你彆緊急刹車呀,你把大家栽下去了。”
“張支書你現在好歹是領導,你非要親自開拖拉機?我說讓我開,你不行,你這樣開拖拉機遲早出事。”
前麵一輛拖拉機已經跑遠了,張支書的拖拉機停在村口杏樹林邊。
張響支書眼睛狠狠瞪在車兜裡一幫嚼舌頭根的家夥。
“誰剛才說李書記女兒是秦老板情人?誰說的?都下來回家去,一個一個什麼毛病?
天天安頓天天囑咐,彆動不動瞎議論咱秦老板,咋都說上不聽?
他情人是李書記女兒這是好事兒嘛,咋都辯不來方向呢,一個一個沒求出息。”
車兜裡幾個人想把嘴用針線縫住。
“支書我們再也不瞎議論了。”
“就是,秦老板的情人即便是市長女兒,我們也裝作不知道。”
“就是就是,我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我們不管秦老板城裡有幾個情人,我們肯定不瞎說。”
張響把這幫人罵一頓,再誇兩句“這種覺悟就對了,大家要有一個統一認識,秦川大老板不但是他們大坪村的帶頭人,還是咱小水村的帶頭人,隻要他搞工程搞產業讓咱一個月拿這麼高的工錢,管他在城裡有幾個情人。”
張響嘴上說這些意思,眼睛斜光看旁邊杏樹林有兩個人影。
他猛一下刹住車子,不是因為車兜裡大家瞎議論秦總有情人,是看見杏樹林裡兩個人還在偷杏子。
五月底杏子黃了,有人就進林子偷杏子。
這片杏樹林是二隊的集體林子,村支書和二隊隊長沒發話之前,誰也不許摘一個。
村裡人不摘,外麵人偷,這兩天他們一袋子一袋子偷,拉住了腿打折。
張響喊一聲“抓偷杏子賊。”
自己車兜裡村民呼啦啦跳下來,朝兩個人圍過來。
“下來,還爬到樹頂上摘?看我們今天不錘死你倆。”
兩個偷杏子賊從大杏樹上跳下來,趕緊討饒“老鄉老鄉,彆打人呀,就摘兩個杏子當早飯吃,不至於吧?”
張響眼睛瞪在大個子中年男人身上,滿臉質疑“你哪兒的這麼麵生,不會是逃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