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意識裡,李平娃結婚那天早上,那幫婚鬨把他折騰壞了。
他被人家脫的剩一個褲衩,然後在臉上脖子上肚子上抹鍋底灰,再給脖子上套架子車架檔,讓他當驢,讓吃席的人看笑話。
很多年以後,李平娃說起他結婚的場景,還有一肚子火,嘴裡罵那幫狗日的家夥把我欺負死了。
他說的時候咬牙切齒,他的意思,當時咋就乖乖那麼順從,讓他們怎麼耍笑就怎麼耍笑。
給他們點根煙摸個糖都情有可原,你說把一個新郎官綁在門口電線杆上脫了衣服抹鍋底灰,算那門子討喜。
當時他的新媳婦躲在新房裡哭,不敢出來。
秦川意識裡這些場景都是前世的情況。
原來的情況,李平娃是三年後結婚,秦川不在結婚現場,但李平娃老說老說,腦子裡就有了這個意識。
李平娃是今天的婚禮,比原來提前了三年。
這會兒是早上。
秦川的人跪在西山溝西瓜地邊墓地旁,戴著白帽子,身上披著白孝衣。
畢竟是大伯母下葬,還是要來跪一下意思一下。
他滿腦子想李平娃的婚禮。
張春朝穿白衣服的人堆裡喊“誰是上班的,誰是上學的,過來批一下紅布,正常上班上學。”
表親們外親們都上去扯一縷紅布挽在胳膊上,頭上的白帽子取下來扔火堆裡燒了。
有幾個小孩的白孝衣也扔火堆裡,張春喊他們“孝衣彆燒了,以後還要穿。”
燒一下帽子意思一下就行了,衣服是三尺白布,燒了可惜。
有人喊張春“春叔,留下給你戴。”
“誰說的,我是張家人,你們秦家人不用給我戴。”
張春伸脖子瞅秦衛兵,大聲喊“衛兵,啊衛兵,你明天不上學嗎?你過來戴紅。”
秦衛兵跪在兄弟們跟前,眼神麻木,聽不見張春喊他。
“這娃乾麼呢,明天不上學呀。”
張春把他頭上帽子抹掉,給他胳膊上準備挽一縷紅布。
秦衛兵站起身,一把奪過白帽子又戴在頭上,狠狠瞪了一眼張春,嗬斥一聲“我是我媽親兒子。”
“你明天要上學呢!”
張春看秦衛軍不理他了,心裡罵一句,什麼毛病。
秦川在最後跪了一會兒,看張春走過來,站起身把自己帽子抹掉,再接過紅布條挽在胳膊上,說一句“春叔,我先走了,我待這兒也沒用,我去忙我的事。”
張春悄悄問:“你是不是去平娃家吃席?”
“誰給你說的,我看我三個寶,我媳婦忙不過來。”
秦川就是去平娃家,不是吃席,是很好奇他結婚的早上是什麼場景。
新娘子不是原來的新娘子,時間不是原來的時間,氣氛不是原來的氣氛。
他是不是還被那幫親戚婚鬨綁在電線杆上脫光衣服抹鍋底灰。
摩托車突突騎出去了。
發喪隊伍裡有外麵親戚,不經常來大坪村,對這小子騎著一輛摩托車很驚訝。
“小輩老三怎麼走了?”
“就是,怎麼著他也是親侄兒呢,棺材還沒下葬呢他能走?”
有幾個人給秦川說圓場話。
“他是我們村領頭人,他有要緊事忙。”
“就是,彆人不能走,他可以走的,彆抱怨我們頭兒。”
說抱怨話的是外村的親戚,秦川是什麼人他們有所耳聞。
但村裡人這種解釋他們還是聽不進去。
“他再有本事再有錢,基本的人情世故他要遵守吧?”
張春是表親,是過世婦人平輩,這幫瞎議論的親戚讓他很討厭,聲音很大辯駁過去。
“你們幾個聽著,我們小川要不懂人情世故,他讓我們村裡人都吃大米白麵?能讓我們都有錢花,都開拖拉機?你們懂人情世故你們現在還吃的糜子麵,還跟我借錢?”
張春兩句話頂到這幫親戚心肺上,這種議論再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