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出一個盛唐!
刀鋒貼著張行瑾的臉劃過,留下一條紅線。
寒風灌進傷口中,居然感覺不到疼痛。
河州北城外是折逋缽督的吐蕃軍,東城外是崔延沒相的嗢末人,南麵是杜倫悉伽蕃漢合軍,西麵是拓跋謙的吐穀渾人。
正如折逋缽督的吐蕃軍中混在著羊同、黨項等部,拓跋謙的部眾中也是各族混雜。
大戰從乾寧二年五月一直打到現在,足足八個月過去了,城中的糧食早已吃光,牛羊牲畜也已經吃完,從上個月起,城中已經開始宰殺戰馬。
人都吃不飽,更管不了牲畜了。
到現在戰馬也差不多了。
河中城中,一切不能為戰爭所用的人,自生自滅。
饑寒交迫之下,每個人都變成了野獸,為了一點生存的資源,自相殘殺,同類相食……
這個時日,長安城中應該是上元節,張行瑾忽然懷念起家鄉燈火起來。
斧頭砍碎盔甲的聲音在張行瑾耳邊爆開。
“拔度當心。”賴力一斧頭砍翻試圖突襲張行瑾的吐蕃人。
張行瑾擦了擦臉上的傷口,擠出個笑臉,以蕃語回應“拔度多謝。”
河隴的風雪早已消磨了他臉上的英氣。
饑餓和寒冷令他每日隻沉浸在殺戮之中。
“殺不儘的賊子!”賴力怒罵一聲。
張行瑾卻是一陣歎息,李茂貞韌性驚人,河州城早就油儘燈枯,但依然挺立在風雪之中。
對李茂貞而言,這是他最後的城池,即使突圍而走,也會麵臨各部合力絞殺,如同當年的論恐熱。
而對於折逋缽督、崔延沒相、杜倫悉伽、拓跋謙來說,如此興師動眾,打不下一座河州城,他們在部族中的威信就會受到質疑。
河隴的動蕩不下於中土。
兵變更是家常便飯,淪落了一百三十年的河隴大地,更沒有綱紀倫理,一切實力為尊。
擊退敵人的又一波攻城之後,張行瑾感覺全身再無絲毫力氣,張開嘴,任由風雪灌入乾澀的嘴中。
每個人都很疲累,當初一起進河隴的兩百兄弟,在無止境的守城戰中,死傷一半。
“這是今日的口糧。”李茂貞的督戰隊送來半扇馬肉。
“怎麼這麼少?”張行瑾皺起了眉頭。
他防守的北城牆,直麵折逋缽督,攻伐最是慘烈,城上兩千多人,馬肉肯定不夠。
“沒、沒了,少將軍,城中的馬已經快殺儘了。”
城牆上的蕃漢士卒都望著張行瑾,大半年的廝殺,張行瑾已經得到了他們的認同和擁戴,這也是他能擋住折逋缽督的原因,現在沒有食物,在風雪交加河州,等於是死路一條。
每個士卒眼中流露出渴望、怨恨、憤怒種種情緒。
軍心的崩潰隻在一瞬間。
一旁的慕容敞勃然變色,拔出刀來,“放屁,早上還看到李繼顏領了兩匹馬,憑什麼北城隻有半匹?”
賴力跟著鼓噪起來,
癱倒在城垛上的士卒忽然都來了力氣,漢話、蕃語亂七八糟的全罵出來了。
督兵臉色慘白。
張行瑾一把推開他,向西城牆而去,
士卒皆跟在身後。
西城麵對的是拓跋謙,四麵城牆,也就西麵受到的壓力最小。
無怪北麵守軍義憤填膺。
“你們乾什麼?”李繼顏手下的都頭試圖擋住眾人,被賴力一隻手提了過去。
李繼顏看不慣張行瑾,兩人手下平常也是互相看不上眼,明爭暗鬥時有發生。
“李繼顏出來!”慕容敞大聲喊道。
北麵守軍人人麵黃肌瘦,精神萎靡,而西城士卒臉上紅光滿麵,聲音洪亮,看不到絲毫饑寒交迫的跡象,
李繼顏帶著幾十名親兵趾高氣昂的走到人前,“你們是要造反嗎?”
話音剛落,一耳光甩在慕容敞臉上,“你算什麼東西?”
慕容敞好歹也是一部頭人,眾目睽睽之下,受人侮辱,安能忍耐,提著彎刀就要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