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意又示意人過來,然後飛快地看了看四周,布下隔音罩。
“你知道福門修煉禁術的人都被逐出門派吧?這些人早就發展成了很強大的勢力,閒師盟稍微好點,沒那麼窮凶極惡和極端,才被半推半就地默認了存在。我們風雲穀還算比較平靜,其他州和平都早就不太平了,這些年死在他們手裡的人不少,這麼做就是故意形成消息阻隔。”
他見蘇四兒一臉半懵半醒的狀態,有些想笑“是不是覺得變了天了?之前我也跟你一樣,後來在成都於天,混著混著就知道了。出了半世浮城,你就是福徒了,代表你出世了,和之前當然不一樣。”
被周師兄如看小孩子懵懂的關愛眼神盯著,蘇四兒也不是全然無知。她其實隻是懊惱自己的不細致,但如意師兄如此想她,她當然如他之意了,“那出穀豈不是很危險?”
“剛成為福徒的人,在那些暗處勢力的眼中確實很有吸引力,所以風雲穀出穀的福徒都被要求在聚靈境才能獨自行走。”
這個出穀的規矩,蘇四兒倒是早知道了的,但福徒被人覬覦,這事還不甚了解。
周如意看一眼蘇四兒,想說什麼又忍下了,給蘇四兒急得不得不開口表示自己可不是真無知小兒。
“周師兄,你想說什麼就說,我可不怕。”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周如意歎口氣,有些傷感,“我突然想起,今晚跟你說了太多的事,不知道對你而言好還不好。你作為尊者的徒弟,以後肯定比常人會經曆更多的危險。”
都見麵了,還是再說點好了。
見蘇四兒一臉認真的樣子,他複又鄭重道“我聽說斬福司尊者冷漠無情,之前的徒弟就因為出任務被報複而死,他卻半點沒有為其報仇的意思,隻說命數如此。總之,你千萬小心。”
蘇四兒點點頭,出任務哪有簡單的,霍師兄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連境界都升得那麼快,何嘗不是賣命的結果。
“以前我們總怨恨幽蘭池的苦,可出了那裡才發現,幽蘭池算很好的了,隻要聰明點還能活下去,離了之後才是真的日夜不安穩。”
蘇四兒見他說著說著,竟流下了淚,感覺到十分不對勁。
到底這四年經曆了什麼,能讓他改變如此之大,遂問道“師兄,你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沒什麼,就是太久沒跟人說話,一時控製不住情緒,你讓我獨自平複就好。不早了,探靈池裡睡上一覺比睜著眼睛等天明更舒服,你也休息吧。”
夜深忽夢少年事,或聞軒窗驚坐起。
魏不語從探靈池回到自己的院子,天剛黑不久,他將小院裡的用具全都換過,又將包括羅驚夢慣常丟棄雞骨頭的死角在內的所有地方都打掃了一遍,這才重新沐洗,然後坐在院子裡,
不管再怎麼忙碌,白日裡的事在腦海裡始終揮之不去。
夜風撫慰人心,他就那樣孤獨地坐著,眼睛望著小院的門。
直到夜深,魏不語聽到隔壁蘇四兒出門的聲音,又等了半刻鐘,猜測著她或許是要去探靈池,他也該進臥房休息了。
其實大眼不來也好,但羅鎮樓不知怎麼回事?白日裡分明見過,他敢在尊者眼皮子底下,卻避著自己,又在鬨哪出?他還等著人過來探明些事情呢。
總不會,跑出風雲穀報複鐘家去了吧!
魏不語知道羅驚夢一生氣就總愛流連大族人家的庫房,非要順走一點寶貝,賣給閒師盟。
這種行為不好,但羅鎮樓執意不改,他漸漸也就不在意了,人總有自己的想法,無從改變,就像鐘無鹽突如其來起來的愧疚,差點令他成為舌尖的笑料。
他半夢半醒間,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見到了瘋癲的姐姐,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娘,忍不住一次次湊上去,卻被扔了出去。
頭破血流間,他聽到歇斯底裡的瘋狂“你們都是騙子,騙得我好苦,為什麼不從頭到尾騙下去?啊,我不想活了!”
那雙大眼睛在小小的臉上,閃爍著怨毒的瘋狂,她盯著自己,像是要衝過去毀滅了他。
再一轉身,還是那雙大眼睛,裡麵盛滿了溫柔和愛憐,姐姐抱著自己說“我是娘,你叫娘好不好!娘很想看著你長大,很想很想。”
遇到了蘇四兒,他才知道大眼睛的美,應是堅定,而不是柔弱和瘋狂。
一時好,一時不好,一時瘋狂,一時清醒,或怨毒,或溫柔,兩副麵孔啃齧著魏不語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