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隻是希望。
不見,便看不見那一幕。
不見那一幕,便是念想。
活著,總歸要有念想。
蜷縮在石頭下的少年,聽著師父消失的腳步聲。
哭泣,無聲。
嘴巴張著,冰冷潮濕的空氣不斷鑽入肺中。
可卻帶不來半點兒麻木的感覺。
所以,心好疼。
身子微微顫抖,像是沒了爬起的力氣。
死死攥起的拳頭,指甲刺進了掌心。
鮮血混著雨水,紅了被師父擦過手的衣服。
不知過了多久,在疼痛的刺激下,易年咬緊牙關,拳頭撐地,終於起了身。
慢慢轉向師父離去的方向,跪在了地上。
砰!
砰!
砰!
三個響頭。
額頭上滿是泥土,眼中儘是淚水。
上一次拜,是自己離開。
這一次拜,是師父離開。
人生沒法預測,所以誰也不知道,哪次離開是真正的離開。
三個頭,磕掉了易年的所有力氣。
身子一軟,往後一靠,砸在了師父坐過的石頭上。
無神的雙眸盯著雨,逐漸失神。
如同失去了靈魂一般。
坐在石頭前,一動不動地發起了呆。
此刻,時間似乎凝固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微風輕輕拂過樹葉,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但這聲音卻無法傳入易年的耳中。
不知從哪飛回的鳥兒在枝頭煩人的叫著,不過這叫聲也被隔絕在了易年的世界之外。
整個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少年一人,以及心中那無窮無儘如潮水般不停的悲傷。
這悲傷太重,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易年緊緊束縛其中,無法掙脫。
思緒漸漸飄遠,腦海中不停出現以前的種種。
“師父,我好累啊。”
“累就接著睡,師父在這看著你,睡吧…”
那是第一次發瘋後。
“師父,外麵好吵,我頭好疼。”
“經書能靜心,你耳朵好用,聽到的聲音太多,才會擾的頭疼,從今天起,你要學會隻聽有用之聲,摒棄無用雜音…”
“可是我不會讀啊,師父…”
“我會…”
那是讀佛經靜心的時候。
“師父,天上好看嗎?不就是些星星嘛?”
“不止星星…”
“那還有什麼?”
“萬物…”
“什麼萬物?”
“周天星鬥,能算世間萬物…”
“什麼都能算?”
“也不是,有些也不能算…”
“那我不學了…”
那是與師父夜觀天象的場景。
“當個將軍,以後統領千軍萬馬縱橫沙場?”
“那要死很多人的,我也不想學…”
“那學修行,以後成為高手,保護弱者,為人間除惡?”
“嗯,這個好,那我學修行…”
“那從明天開始,為師就教你修行…”
青山裡的小小孩童,開始了修行。
“裡麵有醫書,沒事就看看吧,治病救人,對控製你的情緒有好處…”
然後,青山裡少了個修行之人,多了個大夫。
“你能看見不存在的東西嗎?”
“不存在的當然看不見…”
“那你煩惱什麼,既然見了,那就是存在的,想了,去找便是,青山沒有,世間又不止青山…”
打那後,少年出了青山。
幾年,都未曾見過師父。
現在見了,可卻不如不見。
無聲的哭泣,成了少年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太陽緩緩升起,又慢慢落下,看不見,但過了一天。
月亮在烏雲後悄然浮現,灑下清冷的光輝,穿不透雲層,也看不見,但,又過了一天。
時光如夏季裡的這場冷雨,悄然落入泥土中,然後杳無音訊。
易年在樹下石前坐了三天,沒有任何動作。
甚至雙眼,都沒有眨過哪怕一次。
換成普通人,或許早就瞎了。
第四天清晨,這仿佛凝固的一幕終於有了變化。
東方的那抹魚肚白,終於從雲層中鑽了出來。
天,亮了。
雨,停了。
初升的朝陽緩緩地爬上了天空,柔和的光芒,輕輕地灑在了少年蒼白如紙的麵龐之上。
這縷陽光帶著溫暖,為那張毫無生氣的臉龐帶去了幾絲淡淡的紅潤之色。
這份溫暖,猶如春日裡和煦的微風輕拂而過,又似師父的雙手輕輕撫摸,讓少年那冷若冰霜的麵容泛起了些許漣漪。
過去的幾天,易年就如聖山一般,一直被陰霾所籠罩。
然而就在這一刻,這初升的朝陽如同破曉之光,硬生生地撕開了重重迷霧,將光明新帶回了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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