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儘管太和殿寬敞宏大,但終究還是有限度的。
驚慌失措逃竄的文官們很快就發現自己被堅固的牆壁擋住了去路,無奈之下隻能停下腳步。
滿臉驚恐地轉頭望向那個依舊穩穩當當地坐在門檻之上的易年。
此時的易年,臉上依舊平和無比,仿佛方才殺人的不是他一般。
大殿正中,隻留下了一具屍體。
從易年推開大門開始,時光仿佛凝固了一般,感覺上過了很久,但僅僅隻是過去了須臾片刻。
這麼短的時間,秦懷胤的神色尚未有太大改變,眼睛依舊眯著,緊緊盯著易年。
不過當那武將身死,剩餘武將其緊緊地護在身後的這一刻,有了變化。
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間變的冷厲無比,那張略顯肥胖的麵龐更是因為憤怒而微微抽搐著,一絲陰狠毒辣之色在眼底一閃而過。
對於秦懷胤而言,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幕,毫無疑問堪稱他此生最為恥辱的時刻。
此前易年堵在石橋之上對峙整座皇宮的一幕,都無法與此時相提並論。
即便此刻能夠立刻將易年斬殺於當場,恐怕這份深深烙印在心頭的恥辱也難以徹底洗刷乾淨。
而這裡發生的一幕,很有可能會成為街頭巷尾人們口中經久不衰的談資,長久地流傳下去。
要知道,在整個北祁漫長的曆史之中,從來沒有任何人膽敢如此肆無忌憚地闖入皇宮禁地,更彆提當著眾多人的麵公然行凶殺人了。
就算曾經與北祁守望相助的北落山瀟沐雨,最多也不過是在太和殿內據理力爭一番罷了,但絕不敢在此處輕易動手。
透過武將們之間的空隙,秦懷胤的目光依舊停在易年身上。
整個上京沒人想到易年會突然發難,但素來謹慎的秦懷胤從來都不會讓自己置身危險之中。
借著武將們的遮掩,右手輕輕撫在了龍椅的把手之上。
剛要去擰,隻見一名守在隊伍最前端、須眉皆已雪白如霜的老臣走了出去。
秦懷胤瞧見,停下了手裡隨時可以繼續的動作。
那老臣怒目圓睜,伸出手指直直指向易年,聲若洪鐘般大聲嗬斥道:
“大膽狂徒易年,此地乃是我朝皇宮重地,豈容爾等肆意妄為!你身為北祁國之民,本應安分守己,謹遵國法禮儀,可如今竟敢在此犯下如此忤逆犯上、天理不容之大罪!莫非你妄圖弑殺當今聖上不成?你可知這是要被處以株連九族的極刑!屆時不僅你自身難保,就連你的子子孫孫都將背負著千古罵名,世世代代遭受世人的唾棄與辱罵!難道你真忍心讓自己的後人蒙羞受辱,從此永無翻身之日嗎?快快束手就擒,興許聖上仁慈,還能留你一條全屍!”
說著,竟然毫不猶豫地抬起腳,朝著易年緩緩走去。
每一步都顯得很沉重,仿佛腳下的地麵隨時都會崩塌一般。
眾人的目光緊緊跟隨著他移動的身影,眼中充滿了驚訝。
要知道,方才那武將的屍體還躺在大殿之中,現在的易年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然而,這位老臣卻能夠克服內心的恐懼,毅然決然地向前邁出這兩步,這種勇氣實在是難能可貴。
可能是被感染了,也可能是本來就不缺勇氣,在那老臣開口之後,另一個人也走了出來。
依舊是滿眼憤怒,指著易年扯開嗓子大聲吼道:
“易年!你身為修行之人,竟敢公然違背修行界的規矩,向無辜的平民百姓痛下毒手,難道就不怕遭受報應嗎?陛下乃是聖山天諭殿主的門徒,當初加冕儀式之時,更是聖山的大人親自擔任主禮人呢!你這家夥究竟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膽敢如此肆意妄為地冒犯陛下的威嚴!”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的反應出現了分歧。
一部分人覺著他說的沒問題,你一個歸墟巔峰的強者,竟然敢對平民百姓下手,這已經逾矩了。
另一部人則覺得他這是被憤怒氣昏了頭腦,易年都敢把卓回風當成糖葫蘆串起來,你是怎麼想的,竟然拿他來壓易年。
如果易年懼怕聖山,那也不會有眼下的一幕。
不過這些都隻是想想,沒人敢說。
而隨著先後有人表態,又有人壯著膽子走了出來。
不過語氣溫和了許多,不再是指責謾罵。
“易年啊,如今天下局勢混亂不堪,各方勢力紛爭不斷,戰火紛飛,民不聊生。但唯有咱們這北祁還算是一方淨土,能夠偏安一隅,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陛下的英明,陛下殫精竭慮、勵精圖治,才換來了北祁的這份難得的安穩。可是你呢?你為何偏偏要來破壞這來之不易的平靜呢?難道說,你就忍心看著北祁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嗎?南昭慘狀你應該見過,難道激不起你半點兒憐憫之心嗎?若是北祁陷入混亂,那人族這最後一片棲息之所也會被毀掉,百姓該何去何從呢?”
說著,堂堂朝廷重臣,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兒哭了出來。
瞧那架勢,似乎還有些沒完沒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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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站出來的三人,易年輕輕歎了口氣。
能入朝為官,這口才與腦子都不是常人能比。
一個站在道義的製高點指責自己。
一個試圖用修行界的潛規則製衡自己。
最後一個雖然不知是真哭還是裝哭,但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言論,隻要心懷善念之輩聽了,很可能會結束今天的鬨劇。
若是放在從前,性格稍顯軟弱、容易被他人意見左右的易年,說不定真的會被這番說辭所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