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北原又下雨了。
這片草原上的秋雨,總是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天空低垂,烏雲如墨,仿佛要將整個草原壓垮。
雨點起初稀疏,像是試探,隨後便如斷了線的珠子,劈裡啪啦地砸了下來。
雨聲沉悶,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低吼,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
草原上的風,裹挾著雨水的濕冷,呼嘯著掠過無邊無際的草浪。
深綠的草葉在雨中搖曳,仿佛在掙紮,又仿佛在低語。
雨水順著草葉滑落,彙成一道道細流,滲入泥土。
泥土早已被無數年的血水浸透,散發出一種淡淡的腥氣,仿佛在提醒著每一個生靈,這片草原,從來都不是安寧之地。
妖獸們早已躲進了各自的洞穴。
雨水掩蓋了它們的氣味,也掩蓋了獵物的蹤跡。
捕獵變得困難,但危險也暫時遠離。
洞穴深處,一雙雙幽綠或猩紅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偶爾傳來低沉的喘息聲,像是某種壓抑的等待。
它們在等待雨停,也在等待下一個獵殺的時刻。
對於落北原來說,秋天從來都不是豐收的季節。
這裡的生命更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推著,然後走向終結。
畢竟大陸第一凶地絕對浪得虛名。
深綠的草葉在雨中顯得愈發濃烈,仿佛在燃燒最後的生命力。
然而,這濃烈的,卻透著一股死寂。
仿佛每一片草葉都在低聲訴說著: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十大妖王和高境界的妖獸早已隨著妖王的號令奔赴北疆,它們的離去似乎讓這片草原安靜了幾分。
落北原上,隻剩下一些低階的妖獸和野獸,在這秋雨中蟄伏,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雨,越下越大。
草原上的水窪漸漸連成一片,像是無數麵破碎的鏡子,映照著灰暗的天空。
遠處的山巒在雨幕中若隱若現,仿佛與天相接。
天地之間,隻剩下雨聲,和那無邊無際的寂靜。
這場秋雨仿佛在宣告著什麼。
或許是終結,或許是新的開始。
但對於落北原來說,無論是終結還是開始,都注定與鮮血和死亡相伴。
雨水中,草原那深綠愈發濃烈,像是火焰,然後終將在某個時刻徹底熄滅。
遇龍河畔的雨,也沒有停歇的意思。
河水在雨水的衝刷下,變得渾濁而湍急,發出低沉的咆哮聲,仿佛在警告著每一個靠近的生靈。
河岸邊的草地上,一支獵人小隊正躲在臨時搭建的雨棚下,雨棚是用獸皮和樹枝匆匆拚湊而成的,勉強能擋住雨水,但擋不住那股刺骨的寒意。
不敢生火,怕起煙,便隻能裹著還算乾燥的衣服蜷縮在雨棚下。
大胡子隊長坐在雨棚的角落,手裡握著一隻酒壺,時不時抿上一口。
也就是雨天敢喝上兩口,這要是平時,妖獸早就尋著味道來了。
大胡子隊長的目光透過雨幕,望向遠處陰沉的天空,眉頭緊鎖,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旁邊的漢子們則圍坐在一起,低聲交談著,偶爾發出一陣哄笑。
他們的臉上帶著疲憊,但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這一趟的收獲,應該確實不錯。
“這破天氣,雨什麼時候是個頭!”
大胡子隊長忽然低聲嘟囔了一句,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旁邊一個瘦高的漢子聽見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咋了,老大,著急回去會你的相好的去了?人家現在指不定在誰床上耍著呢……”
話音未落,旁邊的幾人頓時哄笑起來,笑聲在雨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大胡子隊長白了他們一眼,卻沒有生氣,隻是又開口道:
“這趟的收成,足夠給紅兒贖身了…”
瘦高漢子一聽,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了幾分,皺了皺眉頭,開口道:
“老大,你還真當真啦?咱們兄弟提著腦袋掙點錢兒不容易,可彆往那窟窿裡填…”
大胡子隊長瞪了他一眼,語氣堅定:
“你懂啥?這是真愛!英雄還不問出身呢…”
瘦高漢子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搖了搖頭,沒有再開口。
其他人也沉默了下來,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
雨聲依舊,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這群在生死邊緣掙紮的獵人。
過了一會兒,大胡子隊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開口道:
“行了,彆廢話了,趁著雨水能掩蓋氣味兒,趕緊把那幾隻雪魔處理了…”
冬天的雪魔最強,現在還沒到發威的時候,是捕獵它們最好的時節。
幾人聞言,紛紛站起身,拿起工具,走向雨棚外。
雨水中,幾隻雪魔的屍體被隨意地丟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