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內,雨勢漸狂。
風卷著雨絲斜掃入簷,打濕了石桌一角。
而端坐其中的二人,卻絲毫不在意。
周晚喝著茶,就像前幾天說回家睡覺一般輕鬆。
卓回風看著周晚,也端起了茶。
有沒有毒,瞞不得歸墟法眼。
這茶,隻是普通的茶。
卓回風一飲而儘。
回味之時,眉心一皺。
將空茶盞重重扣在桌上,可能是在說著不會再有下一杯了。
瓷底與石麵相撞,發出一聲脆響。
碎了…
或許與茶杯一起碎的,還有彆的東西。
周晚瞧見,依舊毫不在意。
卓回風緩緩抬眼,眸中寒意如刀,周身氣息再不遮掩。
歸墟境的威壓如潮水般傾瀉而出,整個涼亭內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茶喝完了…”
茶喝完了,可卓回風似乎沒了要走的心思。
聲音低沉,字字如冰。
“周晚,你是真活得不耐煩了?”
周晚依舊端坐,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不知何時,青白爪尖在燭光下泛著冷芒。
抬眸與卓回風對視,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卓殿主何必動怒?不就是喝杯茶敘敘舊嘛…”
“敘舊?”
卓回風冷笑一聲,袖中劍氣隱現。
“你我之間,何來舊可敘…”
緩緩起身,青袍無風自動。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自大到沒邊兒了,以為有點兒造化就能為所欲為了…”
話裡話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話音未落,亭外雨幕中忽然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一道纖細身影自黑暗中走出,影子在雨中微微抖動,妖異眸子在夜色中泛著幽光。
“龍桃?”
卓回風瞳孔微縮,隨即嗤笑出聲。
“難怪…”
轉頭看向周晚,眼中譏諷更甚,“看來你也不是想象中這般無畏啊…”
周晚不置可否,隻是輕輕抬手為龍桃拂去肩頭的水珠。
少女安靜地站在他身側,指尖纏繞著一縷銀絲,在雨夜中泛著寒光。
卓回風環顧四周,忽然放聲大笑:
“好!好得很!”
笑聲戛然而止,猛地盯住周晚。
“你冒著與聖山徹底撕破臉皮的風險劫我,周晚,你到底圖什麼?”
雨聲漸急,周晚終於站起身,青白爪尖緩緩收入袖中。
望向卓回風,眼神平靜得可怕:
“卓殿主誤會了…”
向前一步,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不是我要留你…”
龍桃忽然抬手,厚重藏天在雨中泛起寒光。
“是北祁要留你…”
卓回風聽著,嘴角微微上揚。
滿是不屑。
“我帶領聖山眾人前來支援北祁,功勞苦勞不提,你北祁就是如此待客?”
還未等周晚開口,卓回風繼續道:
“還有,你真以為你們兩個就能留下我?”
秋雨如幕,涼亭簷角滴水成簾。
就在卓回風話音落下的刹那,遠處的雨幕中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看來,老夫來得正是時候。”
聲音起,一道灰影已如鬼魅般掠過雨夜,瞬息間出現在涼亭內。
來人一襲灰袍,須發斑白,麵容儒雅,腰間懸著一柄青玉劍。
正是聖山望海峰峰主,關天海。
周晚的瞳孔驟然一縮,指尖微微一頓,但轉瞬即逝。
眼神在那一瞬間變得極冷,像是寒潭深處的冰,又像是終於確認了某件不願相信的事。
但很快,唇角重新揚起笑意,仿佛方才的冷意從未存在。
“關峰主…”
微微頷首,語氣隨意,“真是巧啊…”
關天海拂袖站定,灰袍不沾半點雨水。
目光在周晚和龍桃身上一掃,笑意溫和:
“周公子,深夜攔人喝茶,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周晚輕笑一聲,目光在卓回風和關天海之間遊移了一瞬,意味深長道:
“聽說二位之前可吵的很凶,怎麼今日倒湊到一塊了?”
卓回風冷哼一聲,負手而立:
“同是聖山人,哪有什麼隔夜仇?”
關天海也笑吟吟地接話:
“是啊,周公子多慮了。”
涼亭內的氣氛重新回到了微妙的平衡,但這一次,周晚的眼神卻比先前更加銳利。
燭火搖曳,映照著四人各異的神色。
茶壺依舊冒著熱氣,茶香氤氳,卻無人再飲。
卓回風掃了眼,開口道:
“茶涼了,人也該走了…”
卓回風本以為周晚會就此退讓,畢竟二對二,局勢已然不同。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周晚非但沒有退意,反而緩緩坐回石凳,重新斟了一杯茶,推到了關天海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