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最後一縷殘陽如血,染紅了薑家古宅的飛簷翹角。
季雨清方才逃離的庭院內,枯葉打著旋兒落在青石板上。
發出沙沙輕響,仿佛在竊竊私語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忍王負手立於祭壇前,軍甲下擺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那張很容易被忽視的臉轉向身旁的黑袍人,聲音溫和依舊:
“祭壇儀式進展如何?季雨清逃了,會不會壞了大事?”
其中一名黑袍人佝僂著背,雙手不安地絞在一起。
抬頭望了眼祭壇中央懸浮在黑洞上方的女子。
不知何時,女子雙目緊閉起來,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在無形的力量中輕輕飄動。
“不確定…”
黑袍人聲音有些發顫,似乎在忌憚什麼。
“但按常理,應該影響不了上古秘術…”
像是解釋,也像是在自我安慰。
“應該?”
天忍王喃喃一聲,嘴角起了一絲笑意。
“如此最好,還真怕…”
話音未落,一陣寒風突然席卷庭院。
枯葉騰空而起,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旋渦。
天忍王猛地轉身,軍甲嘩啦作響。
僅存的五名黑袍人齊齊後退一步,彼此交換著驚恐的眼神。
風中,一道白影由遠及近。
踏葉而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無形的階梯上。
一身素白長袍,衣袂翻飛如雲,銀白長發用一根玉簪鬆鬆挽起,幾縷發絲垂落在肩頭。
最令人驚異的是他的麵容,看似三十出頭,卻有著一雙看儘滄桑的眼眸。
周身氣息中正平和,但卻隱隱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冷。
就像深秋午後的陽光,溫暖中暗藏寒意。
當看清來人麵容時,黑袍人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主...主上!”
聲音發抖,幾乎不成語調。
天忍王渾身一僵,臉色微變。
轉向白衣人,右手按在胸前,開口道:
“見過前輩…”
白衣人輕輕落在庭院中央,足尖點地時竟未驚起一片落葉。
環視四周,目光在每個人身上短暫停留,最後落在跪伏在地的黑袍人身上。
“起來吧…”
聲音溫潤如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黑袍人顫抖著抬頭,卻不敢直視白衣人的眼睛:
“主上恕罪,屬下辦事不力,讓季雨清闖入了禁地…”
白衣人微微抬手,黑袍人的話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
白衣人沒有多言,隻是緩步走向祭壇。
步伐輕盈優雅,卻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
那腳印周圍,竟凝結出一層薄薄的冰霜。
不是冷,而是陰。
天忍王悄悄放下手臂,同時朝著提安土等人使了個眼色,震天吼瞬間安靜了下來。
歸蝶王偷眼看向白衣人的背影,心中驚疑不定。
白衣人並未理會幾人的反應,來到祭壇邊緣,抬頭望向懸浮在黑洞上方的女子。
當看見女子的那一刻,臉上的溫文爾雅出現了些許變化。
眼神變了。
如同萬年寒冰突然被春風拂過,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溫柔與眷戀。
“等著,快了…”
輕聲說著,伸手想要觸碰女子的麵頰,卻在即將接觸時停住了。
指尖微微顫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祭壇上的女子睫毛輕顫,竟緩緩睜開了眼睛!
與之前望向季雨清時完全不同。
那是一雙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卻空洞無神,仿佛透過白衣人看向遙遠的虛空。
“不...不可能…”
黑袍人驚恐大叫,再次跪倒在地,額頭抵著冰冷的石板。
“主上饒命!儀式尚未完成,她不該醒來的!屬下罪該萬死!”
很顯然,方才女子望向季雨清的那一眼,他們並未瞧見。
其餘四名黑袍人也紛紛跪下,渾身發抖如篩糠。
其中一人甚至失禁,淡黃色液體在黑袍下蔓延開來,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騷臭味。
白衣人卻恍若未聞。
專注地望著女子,眼中情緒複雜得令人心碎。
輕輕撫過女子的長發,動作溫柔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瓷器。
“沒關係…”
男子低聲道,聲音輕得隻有女子能聽見。
“再等等,很快...很快就能結束了…”
女子空洞的目光似乎聚焦了一瞬,嘴唇微動,卻未發出聲音。
睫毛一動,又緩緩閉了起來。
白衣人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又被深沉的悲傷取代。
黑袍人仍在不住地磕頭求饒,額頭已經滲出血絲。
天忍王幾人也大氣不敢出,小心在旁邊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