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掠過林梢,卷起幾片枯葉,在月光下打著旋兒飄落。
鐘萬爻負手而立,衣袍輕揚,目光依舊投向遠處起伏的山影。
老騙子站在他身側,白發如雪,在月色中泛著微光。
二人之間沉默了片刻,仿佛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最終,鐘萬爻淡淡道:
"多謝…"
老騙子挑眉,開口道:
"謝我什麼?"
"救易年…"
老騙子聽著,嗤笑一聲,開口道:
"我不救,他也能活著回來…"
說著,似乎有些感慨。
鐘萬爻不置可否,隻是微微抬頭,望向天穹。
"但看不清很多東西…"
今夜的星辰格外明亮,北鬥高懸,紫微隱現,星象流轉間似有無儘玄機。
"那小子現在怎麼樣了?"
老騙子忽然問道。
"你到底想讓他乾什麼?"
鐘萬爻目光未動,聲音平靜:
"他很好…"
"就這?"
老騙子斜眼看他,繼續道:
"但不得不說,你教了個好徒弟啊…"
"我隻教他識字…"
鐘萬爻道,"書中的內容是他自己悟的…"
夜風漸起,吹動二人的衣袍。
遠處雲層翻湧,遮住了半邊月亮,林間光影忽明忽暗。
"我隻教他活著…"
鐘萬爻繼續道,"至於怎麼活下去,那也看他自己…"
"嗬嗬…"
老騙子搖頭,鄙夷道:
"你倒是會推脫…"
鐘萬爻終於收回目光,看向老騙子,但並未在意老騙子的神色,繼續道:
"我隻讓他看這個世界,而他想讓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依舊看他…"
老騙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你就這麼相信他?"
鐘萬爻點頭,聲音平和淡然,但卻帶著濃濃的欣慰。
"自己的徒弟,怎麼能不信…"
"那你覺得他真的能給天元一個未來?"
鐘萬爻搖頭:"不知道。"
"或許…"
說著,頓了頓,聲音輕了幾分。
"他隻想給自己一個未來…"
老騙子啞然,半晌後長歎一聲。
"一個能在睡夢中將《周天星衍術》修煉到大成,一個能用《太玄經》來修行的命格不算之人…"
說著,也抬頭望向星空,喃喃道:
"難不成他真的超出了這個世間固定的規則…"
"或許…他真的能給天元一個未來…"
鐘萬爻沒有回答,隻是靜靜站著,任由夜風吹拂。
雲層徹底遮住了月亮,星光卻愈發璀璨。
銀河橫貫天際,仿佛一條亙古不變的長河,流淌著無數人的命運。
不知過了多久,老騙子伸了伸懶腰,開口問道:
"你現在要去乾什麼?"
鐘萬爻淡淡道:
"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做好…"
老騙子側目看他:
"比如?"
鐘萬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手,指尖輕輕點向夜空。
一顆流星劃過天穹,拖著長長的尾焰,轉瞬即逝。
"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
收回手,語氣依舊平靜。
"無論結果如何…"
老騙子盯著鐘萬爻看了半晌,最終搖頭一笑。
"你還是老樣子…"
鐘萬爻也微微勾起嘴角:"你也是…"
二人再次沉默下來,夜風掠過林間,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語著某種無人能懂的秘密。
遠處,烏雲漸漸散去,月光重新灑落,映照著這片即將迎來風暴的土地。
"無論當年的約定如何,無論各自的堅持是對是錯,南嶼的平靜,終究要被打破了…"
老騙子說著,朝著林中深處走去。
鐘萬爻看著老騙子的背影,搖了搖頭。
隨手一揮,鷹無咎幾人的身子仿佛風化了一般,隨著夜風飄散。
林中的一切重回自然,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背負雙手,踩著柔軟土地,追著老騙子去了。
……
青丘的桃林終年不敗,粉白花瓣隨風飄落,鋪滿小徑,遠遠望去,如雲似雪。
桃林深處,一汪清池靜臥,水麵平滑如鏡,倒映著天穹的星辰與半輪明月。
偶有花瓣飄落,蕩起細微的漣漪,轉瞬又歸於平靜。
胡不絕盤坐在池畔的青石上,一襲素白長袍垂落,衣擺浸在淺水中,卻不見半分濕痕。
手持一根青竹釣竿,竿梢輕點水麵,魚線紋絲不動,仿佛與這片天地融為一體。
這位青丘大長老的氣息極淡,若不細看,幾乎要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麵容平和,眉眼間帶著歲月沉澱的從容。
唯有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偶爾閃過一絲銳利,才顯出幾分深不可測的修為。
釣魚時,胡不絕有個小習慣,每隔片刻,食指會輕輕敲擊膝頭三下,節奏不緊不慢,像是某種無聲的計數。
月上中天,池麵映出完整的圓月,銀輝灑落,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