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不似初生孩童的大耳朵,和那眉宇間的平和,歎了口氣。
轉身麵向南方,自語道:
"師兄,他的路,我會讓他自己選…"
說完,抱著自己,向著青山走去。
也不知道自己聽不聽得懂,對著自己說道:
"年頭不易,那你叫易年吧…"
身影慢慢消失在五裡山路上,和與現在一樣的夜色裡。
此時,站在河邊的易年早已淚如雨下。
儘管已經知道了結局,但依舊心如刀絞。
那世間最普遍的親情,自己的父母隻體會了一瞬間。
而自己,連看他們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小河旁的畫麵消失,荒天依舊坐在河邊。
歎了口氣,看向易年。
河水無聲流淌,倒映著破碎的星辰。
易年跪在岸邊,雙手深深插入濕潤的泥土,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呼吸越來越重,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從胸腔裡硬生生撕扯出來的,帶著血腥氣。
"原來…是這樣…"
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仿佛被砂石磨過。
荒天靜坐在一旁,長發在夜風中微微浮動,年輕的麵容上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唯有那雙眼睛,深邃如古井,映著易年顫抖的身影。
易年的眼眶發燙,視線模糊,可那幻象中的畫麵卻越發清晰。
母親染血的唇,父親蒼老的臉,還有那兩道交織消散的白煙……
"為什麼……"
喉嚨裡滾出低沉的嗚咽,像是受傷的野獸,壓抑而痛苦。
心臟跳得極快,幾乎要撞碎肋骨。
耳畔嗡嗡作響,仿佛有無數聲音在尖叫、在嘶吼,可偏偏又什麼都聽不清。
死死攥住手中的泥土,泥土在指間繃緊,幾乎要被撕碎。
"冷靜……"
逼迫自己默念冰心,可往日熟悉的字句此刻卻如煙散去,隻剩下滿眼的血色。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可已無用…
靜心,靜心……
可心已亂。
雙眼越來越紅,眼白爬滿血絲,瞳孔深處似有暗火燃燒。
呼吸越來越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像是要將周圍的空氣抽乾,肺腑傳來窒息般疼痛。
荒天靜靜注視著易年,沒有阻止,也沒有安撫,隻是沉默地等待。
然後,易年的身體猛地一顫。
一縷黑氣,悄無聲息地從心口滲出,如蛇般纏繞而上,攀附在的手臂、脖頸,最終蔓延至眉間。
那黑氣…
不該存在。
和幻象中鑽入母親腹中的黑氣,一模一樣。
易年的瞳孔驟然收縮。
"為什麼…"
聲音在發抖,可黑氣卻越發濃鬱。
仿佛在回應他的憤怒、他的悲傷、他壓抑的瘋狂。
荒天終於開口,聲音平靜而遙遠。
"現在,你明白了嗎?"
"你從來不是在控製瘋狂…你隻是在…對抗它…"
河麵忽然泛起細密漣漪,倒映的星光碎成千萬片銀鱗。
易年怔怔望著纏繞指尖的黑氣,它正隨著自己紊亂的呼吸忽聚忽散。
荒天的長發被夜風掀起,發梢掃過水麵時,那些破碎的星光竟像被磁石吸引般向他聚攏。
"它和你…"
指尖輕點水麵,一圈漣漪蕩開時,易年腕間的黑氣突然劇烈扭動起來。
"就像這河水與倒影…"
對岸的蘆葦突然無風自動,葉片摩擦聲裡混進一聲極輕的歎息。
易年瞳孔微縮。
"不是!"
荒天忽然笑了。
這個存活萬古的神明笑起來時,眼角竟浮現出與師父如出一轍的細紋。
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蘆花,花瓣在掌心化作晶瑩的冰片,內裡封印著一縷遊動的黑氣。
"它不會消失…"
冰片哢嚓碎裂,黑氣卻順著他的手指攀附而上。
"就像用竹籃打水…"
蘆花湮滅成灰的刹那,易年心口的黑氣突然暴漲。
"你以為舀空了,實則江河永在…"
河底突然傳來沉悶的震動,無數氣泡托著沉積多年的枯骨浮上水麵。
易年踉蹌著後退半步,忽然想起南昭小石村發狂那夜。
它,從沒有離去。
花瓣墜入河水的瞬間,整條河道突然倒流。
易年看見水中浮現出自己十一二歲時的臉。
那時他剛第一次失控撕碎馬賊,小愚蜷縮在乾草垛裡。
"當年鑽入你母親腹中的…"
荒天的聲音忽然帶上重音,仿佛萬千亡魂同時在河底開口,"本就是為你而來的"因果"…"
話音落,對岸一株枯柳轟然倒塌。
飛濺的泥土中,易年清晰看見每顆塵粒裡都裹著星芒般的黑氣。
"所以…"
易年喉結滾動。
荒天伸手按在易年心口。
這個本該沒有溫度的上古神明,掌心卻傳來與師父如出一轍的暖意…
"自己去找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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