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著不遠處剛剛修好的糧倉,脖子上青筋暴起:"老子一家老小花了三個月才把房子重新蓋起來!現在說走就走?"
"張鐵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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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品之踉蹌著走下台階,因為疲憊,差點兒沒跪在雪地裡。
"你家的房子是我親眼看著一磚一瓦壘起來的,我懂,我都懂..."
說著,抓起一把混著雪水的泥土,舉到眾人麵前:
"這土裡埋著咱們親人的骨血!去年相柳之禍,通江縣死了多少人?現在好不容易..."
話說到一半,這位素來以寬厚待人的縣丞突然哽咽。
淚水順著他溝壑縱橫的臉頰滾落,砸在凍土上。
廣場上一片死寂。
"但這次不一樣!"
劉品之突然把黑土重重一砸,抬眼時雙眼已經見血。
"北線十城防線太長,槐江州又有妖獸肆虐,朝廷真的沒有那麼多軍隊來守護疆土,陛下不是放棄咱們,朝廷這是在救我們的命!"
人群開始騷動。
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突然哭出聲:
"我男人就是死在妖獸嘴裡...不能再..."
"可我們的地怎麼辦?"
一個白發老者顫巍巍地指著遠處剛播種的冬麥田,"來年吃什麼?"
劉品之爬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卷文書:
"中州已經劃出安置地,朝廷承諾按原田畝數補償!"
"官府的承諾能信嗎?"
有人小聲嘀咕,"去年還說..."
"我劉品之以項上人頭擔保!"
說著,縣丞突然扯開官服,露出胸口一道猙獰的傷疤。
那是去年相柳之禍時,他為救一個孩童留下的。
"若朝廷失信,我親自帶你們回來討公道!"
風雪漸急,可卻沒人挪動腳步。
這時,一個背著書箱的年輕書生突然擠出人群。
他是縣裡唯一的舉人趙明遠,平日裡最是清高,此刻卻紅著眼睛站在劉品之身旁:
"諸位父老!我趙家五代藏書,昨日已經全部焚毀!為什麼?因為書可以再抄,命隻有一條!"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把灰燼,任由寒風將其吹散:
"這是《通江縣誌》的殘灰,我向縣尊立誓,待災禍平息,必定一字不差地重寫!"
"你們應該知道,陛下是東遠州人,如果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你們覺得陛下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嗎?"
劉品之幾乎是嘶吼著,試圖用這最後的理由來勸那些頑固的百姓。
而最頑固的幾個老人聽後,開始抹眼淚。
突然,張鐵匠狠狠踹飛腳邊的石塊,轉身就往家走。
"鐵匠!你..."
"老子收拾家夥什去!"
壯漢頭也不回地吼著,"老子能蓋一次,就能蓋第二次,又他媽不是不回來了!"
這句話像打開了閘門,人群終於鬆動。
有人嚎啕大哭著往家跑,有人跪在地上捧起泥土。
更多人沉默地開始拆除剛剛裝好的房屋裡麵的小件,可能他們要帶著這些記憶離開。
劉品之癱坐在雪地裡,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趙明遠連忙扶住他,才發現縣丞的官服下擺已經結了一層冰碴。
"大人,您這是何苦..."
"明遠啊..."
劉品之望著四散的人群,聲音輕得像歎息。
"你看那棵老槐樹…"
趙舉人順著望去,那是縣衙門口已有百年樹齡的古槐。
被相柳毒霧侵蝕得隻剩枯枝,如今卻奇跡般抽出了新芽。
"等咱們回來的時候..."
劉品之艱難地站起身,"你記得提醒我,要給這棵樹澆一桶好酒…"
"那不燒死了…"
……
暮色四合時,通江縣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砸釘聲。
百姓們把最值錢的家當釘在板車上,灶王爺的畫像被小心卷起,祖宗的牌位用紅布包好。
有個老太太甚至把門前的石磨盤都搬上了車,那是她出嫁時娘家給的嫁妝。
而在縣衙後院,劉品之正對著滿屋子的地契發愁。
主簿小聲提醒:"大人,這些帶不走就燒了吧?"
"燒?"
縣丞突然笑了,從袖中掏出一個火折子,"你看著…"
火焰騰起的瞬間,趙明遠驚恐地衝進來,卻看見劉品之將地契一張張攤開在桌上,用火折子小心地——烤著。
"這是..."
"老法子…"
縣丞的皺紋在火光中舒展,"用煙灰在背麵留痕,等回來時對著陽光一照,字跡還能辨認,埋了吧…"
埋了,便有挖出來的一天。
屋外,最後一縷夕陽穿過窗欞,將三個人的影子長長地投在牆上。
遠處傳來孩童的哭鬨聲,母親的安撫聲,車輪碾過積雪的咯吱聲。
這些聲音終將遠去,但總有一天,會隨著歸來的車輪聲,重新響徹這片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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