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拖著斷腿爬過來,"他們…他們應該隻是來探路的..."
是啊,真正的災難才剛剛開始。
……
常寧州太守裴明遠站在城樓上,寒風裹著雪粒抽打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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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離江冰麵上那密密麻麻的黑點,那不是西荒的鐵騎,而是無數南昭與江南諸國的難民,正拖家帶口,踉蹌著踏冰而來。
"大人,南岸又來了三批難民,約莫兩千人。"
主簿捧著冊子,聲音發緊,"昨日收容的難民已經擠滿了城南的寺廟和廢棄軍營,糧食消耗比預計快了三成…"
裴明遠沒有回答,隻是死死攥著城牆上的積雪。
冰碴刺入掌心的疼痛,讓他勉強保持清醒。
此時,冰麵上的景象清晰得令人心碎。
一個瘦骨嶙峋的婦人背著嬰孩,每走幾步就摔倒在冰麵上。
她掙紮著爬起時,裹孩子的布巾散開,露出青紫的小臉,那孩子早已凍僵了。
幾個半大孩子拖著簡易的雪橇,上麵躺著個奄奄一息的老人。
雪橇突然卡在冰縫裡,孩子們拚命拉扯,哭喊聲被寒風撕碎。
更遠處,一隊不知哪來的潰兵正攙扶著傷員北撤。他
們身上的鎧甲殘破不堪,有人甚至光著腳在冰上走,每一步都留下血腳印。
"那是…南昭的殘部?"
主簿突然驚呼。
裴明遠抬眼望去,果然看見幾個披著赤色殘袍的士兵。
"開城門!救人!"
這句話幾乎要脫口而出,卻被裴明遠硬生生咽了回去。
轉身看向城內,市集上,常寧百姓正在搶購糧食。
糙米價格已經漲了五倍,仍被一搶而空。
幾個半大孩子圍在糧鋪後門,等著撿拾漏下的米粒。
"太守大人…"
老主簿欲言又止,"咱們的存糧,就算省著吃也隻夠撐兩個月,若是再收容難民…"
裴明遠聽著,突然想起前不久接到的邸報。
北線戰事吃緊,朝廷又征調了三十萬石軍糧。
渭南三州作為最後的大糧倉,已經快被掏空了。
可更棘手的是新帝的態度。
自從易年登基,北祁與南昭的關係微妙地緩和了。
三個月前,朝廷還特意下詔,要求邊境州縣"善待南昭逃難士民"。
那時覺得沒什麼,畢竟能坐船過來的難民並不多。
為了兩國交好,養著他們不成問題。
可現在問題來了,離江冰封,千裡坦途,想過來便能過來。
若是來的是西荒一樣的敵軍那倒好說,提著刀開打便是。
可麵對難民,哪個士兵能提得起刀?
都是亂世求生的窮苦人,誰能下得去手?
難民可以收留,可詔書裡沒說要怎麼解決糧食問題。
"大人!"
城門守將氣喘籲籲地跑上來,"難民開始衝擊東門了!有個南昭老秀才說...說咱們見死不救,愧對聖上提倡的"南北一家"..."
裴明遠苦笑。
易年確實是仁君,可這位陛下大概沒想過,當"仁政"遇上"饑荒",地方官該怎麼做?
就在這時,江麵上又一次傳來一陣騷動。
十幾個西荒狼騎不知從哪冒出來,正瘋狂驅趕難民。
他們不殺人,隻是用套索把人群往冰層薄弱處趕。
"哢嚓——"
恐怖的斷裂聲響徹江麵。
一大塊冰層塌陷,上百人瞬間掉進刺骨的江水中。
慘叫聲中,狼騎們發出嗜血的嚎叫。
"畜生!"
裴明遠一拳砸在城垛上。
"他們是在試探…"
老主簿聲音發抖,"等確定能行了…軍以後,接下來可能就是大軍壓境…"
……
當夜,太守府燈火通明。
裴明遠看著堂下爭吵的官員們,眉頭皺成一團。
看著搖曳的燭火,忽然想起那個死在冰麵上的少女的眼神。
"開倉。"
裴明遠的聲音不大,卻讓滿堂寂靜,"設立粥棚,以老弱婦孺優先…"
"大人!"
司倉參軍急了,"可軍中糧餉..."
"去給本官挖野菜!去江裡鑿冰捕魚!"
裴明遠猛地拍案,"再派人快馬進京,就說——"
他深吸一口氣,寫下了北祁官員最不願承認的真相。
"離江冰封,天塹已失,若不救南昭難民,明日兵臨城下者,即是餓殍,亦是敵軍。"
黎明時分,常寧東門外支起了三十口大鍋。
難民們蜷縮在篝火旁,捧著熱粥的手不住顫抖。
裴明遠巡視粥棚時,被人拽住了衣袖。
那是一個老人,瘦的隻剩下了一層皮。
"常寧太守?"
聲音沙啞,"南昭百姓,謝過北祁高義…"
裴明遠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江水分南北,人心無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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