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望著他,忽然開口道:
"但這個世界已經支離破碎了,好像和你的目的漸行漸遠了…"
卓回風笑了笑,笑容中帶著幾分釋然:
"我算不到所有事,我隻是個將死之人,所求的,不過是一個答案…"
"什麼答案?"
"這世間,是否真的隻有強弱之分,而無對錯可言…"
易年聽著,想回答,卻沉默了下來。
月光偏移,漸漸照不到卓回風的身影。
他的臉隱在陰影中,唯有聲音依舊清晰:
"易年,若有一天你站在巔峰,希望你能給這世間一個答案…"
說完,緩緩坐回椅子上,閉上了眼睛,仿佛這場對話已經耗儘了他全部的力氣。
也好像,在等著他的命運。
龍鱗微微亮起,又暗了下去。
易年起身,最後看了卓回風一眼,轉身走向牢門。
在推門而出的瞬間,忽然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
"這世間的答案,從來不在巔峰,而在人心…"
卓回風聽著,沒有回應。
唯有月光依舊,冷冷地照著這片牢房,仿佛在無聲地見證這場關於正邪的討論。
天牢外,周晚正倚在石柱旁,指尖把玩著一枚銅錢。
銅錢在指間翻飛,發出細微的"叮當"聲。
聽見腳步聲,回頭望去,易年從陰影中緩步走出,神色沉靜,辨不出情緒。
周晚遞去一個詢問的眼神,易年隻是搖了搖頭。
二人默契地沒有言語,一前一後離開了天牢。
夜風卷著寒意撲麵而來,將衣袍吹得獵獵作響。
沒有回禦書房,而是一路穿過寂靜的宮道,來到皇宮最高的一座樓閣前。
周晚足尖一點,輕飄飄躍上屋頂。
易年緊隨其後,二人並肩坐在青瓦之上,抬頭望向夜空。
今夜的月亮慘白如紙,邊緣泛著一圈朦朧的灰暈,像是被凍僵了一般。
月光冰冷地灑落,將整座皇城鍍上一層銀霜,卻無端透著一股死氣。
遠處的山巒如蟄伏的巨獸,沉默地注視著這片大地。
易年望著那輪冷月,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以前,他會毫不猶豫地認為異人一族是惡的。
他們吞噬生機,掠奪本源,將修行界攪得天翻地覆,人人得而誅之。
可西荒一行,讓他對善惡有了新的理解。
靈濁二氣所化的黑衣人與白衣人,荒天的善念與惡念,明明是對立的,卻又奇妙地共存。
白衣人溫潤如玉,黑衣人暴戾恣睢,可他們本就是一體兩麵,誰也離不開誰。
那麼善惡呢?是否也是如此?
"周晚…"
易年忽然開口,聲音輕得仿佛會被夜風吹散。
"異人一族,真的都是十惡不赦之人嗎?"
周晚正仰頭灌酒,聞言愣了一下,酒水順著下頜滑落,滴在衣襟上。
擦了擦嘴,皺眉思索片刻:"差不多吧。"
說著,轉頭看向易年,卻發現對方搖了搖頭。
"你不會同情他們吧?"
周晚眯起眼睛,語氣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當初他們可是差點兒毀了整個修行界。"
易年沒有立刻回答。
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雪花,看著它在掌心慢慢融化。
"我不是同情他們…"
他輕聲道,"隻是覺得,善惡或許沒那麼簡單。"
周晚嗤笑一聲,仰頭又灌了一口酒:
"怎麼,去了一趟西荒,連心都軟了?"
易年笑了笑,目光依舊落在遠處的月光上:
"不是心軟,是看得更清楚了…"
"清楚什麼?"
"清楚這世間沒有純粹的善,也沒有純粹的惡…"
周晚沉默片刻,不知易年什麼意思,忽然將酒壺遞了過來,開口道:
"來一口?"
易年接過,仰頭灌下一大口。
酒液辛辣,灼燒著喉嚨,卻讓他覺得真實。
"卓回風和你說了什麼?"
周晚問道。
"他說,異人一族隻是想活在陽光下。"
周晚冷笑,開口道:
"他們活在陽光下的代價,就是讓彆人活在陰影裡…"
"或許吧…"
易年歎了口氣,"但千年過去,異人一族是否還和當年一樣?"
"你覺得呢?"
周晚反問。
易年搖頭:"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西荒的經曆讓他明白,這世間的對錯往往取決於立場。
異人一族被戾氣侵蝕,走上吞噬之路,可千年過去,他們的後代是否還有選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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