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守夜人沙啞的梆子聲,三更天了。
"你彆氣,我不是在為異人開脫…"
易年歎了口氣,繼續道:
"隻是這世間的對錯,從來不是非黑即白…"
周晚沉默了很久,最終頹然坐回屋頂,疑惑道:
"所以呢?你想怎麼辦?"
易年望向北方,那裡是落北原的方向:"找到平衡。"
"平衡?"
"就像靈濁二氣,就像荒天的善惡念。"
易年的眼中閃過一絲金芒,"共存,而非你死我活…"
周晚苦笑:"說得容易......"
"是不容易…"
易年轉身看向他,"但值得一試…"
兩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漸漸拉長,最終融入了無邊的夜色。
月光下的皇宮依舊寂靜,仿佛方才激烈的爭執從未發生。
隻有那輪冷月,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你覺得能成功嗎?"
周晚問著,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一個酒壺,灌了一口。
易年聽著,輕輕搖了搖頭。
順手拿過周晚的酒壺喝了口,開口道:
"你不是去過南嶼嗎?你說說南嶼妖族怎麼樣?"
周晚聞言,沉默片刻,歎了口氣:
"我從沒想過南嶼會是那個樣子。"
他的目光望向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萬水,看到那片被迷霧籠罩的土地。
"自給自足,和平相處,一點兒也不像北疆妖族動不動就大打出手、茹毛飲血。"
易年笑了笑:"如果你沒去過,你會相信那裡會是那樣嗎?"
周晚搖頭,斬釘截鐵:"不會。"
"我也不會…"
易年輕聲道。
望著夜空,思緒似乎飄回了南嶼。
"所以…"
周晚說著,停了下來。
有些東西,會隨著時間改變。
"苗族的招龍節,熱鬨得很…"
易年的聲音帶著幾分懷念,"街上張燈結彩,各妖族混在一起喝酒跳舞,小孩子追著花車跑,笑聲能傳遍整片山穀,分享,祈禱…"
周晚聽得有些出神,忍不住問道:"真的假的?"
"真的。"
易年點頭,"南嶼能變成現在這樣,和南行一的支持關係很大。"
"南行一?"
周晚挑眉,"南家老祖?"
"嗯。"
易年的指尖輕輕敲擊著瓦片,"但真正讓南嶼發展起來的,是帝江。"
"帝江?"
周晚皺眉,"南嶼妖族的大人?"
"對…"
易年的聲音很平靜,"如果不是因為火毒的關係,南嶼現在甚至不比南昭的一些小城差。"
周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開口道:
"所以你是想說,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
易年轉頭看他,眼中帶著一絲深意:
"難道不是嗎?"
周晚仰頭灌了口酒,酒液順著下頜滑落,滴在衣襟上。
他擦了擦嘴,歎道:"可我總覺得異人一族不一樣,他們......"
"哪裡不一樣?"
易年打斷周晚,"你剛才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妖族尚且能與人族和平相處,異人未必不可能…"
周晚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
易年看著他,忽然輕聲道:
"彆忘了,若真算起來,我們和異人一族,是同一個祖宗…"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重重砸進了周晚心裡。
夜風忽然停了,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周晚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酒壺,良久,才低聲道:
"可他們......吞噬本源......"
"那是被戾氣侵蝕後的變異…"
易年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千年過去,誰又能保證他們沒有改變?"
周晚不說話了。
月光灑在兩人身上,將他們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遠處,皇宮的燈火漸漸熄滅,隻剩下零星幾盞,像星辰般點綴在夜色中。
周晚仰頭喝完最後一口酒,將酒壺隨手一拋,銅壺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弧線,最終消失在黑暗裡。
"周晚…"
易年突然開口。
"嗯?"
"如果…"
易年頓了頓。
"如果真有一天,異人能像南嶼妖族那樣…"
"那就試試吧…"
周晚打斷了易年,聲音裡帶著一絲笑意,"總比一直打打殺殺強…"
說著,看向易年,鄭重道:
"但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不能有露半點風聲,否則你就完了…"
易年聽著,笑了笑,笑容裡帶著幾分釋然:
"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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