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隘口的北風呼嘯如刀,卷起的雪粒拍打在軍旗上,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易年起身走向搭建的了望台上,目光穿透茫茫雪幕,望向陰山以北那片被冰雪覆蓋的荒原。
龍紋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眉宇間凝結的冰霜在晨曦中泛著微光。
回身,伸手指向陰山山脈,開口道:
"全軍駐紮,守住陰山要道,不讓妖族一兵一卒越過…"
眾人麵麵相覷。
"陛下…"
杜景忍不住問道。
"然後呢?"
易年聽著,開口道:
"接下來,用不到北祁的軍隊了…"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層層漣漪。
白笙簫的眉毛揚了起來,元承望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就連一向沉穩的周信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啥?"
劍十一撓撓頭,"啥意思?"
不過易年並沒有給眾人解釋,隻是繼續看著北方。
瞧見陰山,讓他想起了三年前。
秦懷胤曾讓北祁精銳越過陰山,意圖一舉蕩平北疆。
那支浩浩蕩蕩的大軍最終隻有不到一半的人活著回來。
凍僵的屍體從陰山隘口一直鋪到北疆腹地,成為北祁立國以來最慘痛的教訓。
這一次,絕不能讓曆史重演。
"陛下,沈大人回來了…"
傳令兵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打斷了易年的思緒。
依舊邋遢的沈風遞上一份用體溫焐著的羊皮卷軸:
"妖族大營的最新動向…"
"多謝前輩…"
易年說著,展開卷軸,上麵的墨跡有些暈開,但依然能看清內容。
妖族殘部在陰山北麓三十裡處紮營,糧草見底,已經開始宰殺戰馬。
"果然…"
易年輕聲自語,呼出的白氣很快被風吹散。
若是往常,他絕不會——也不敢——帶著北祁軍如此深入追擊。
但今時不同往日,這支潰退的妖族大軍早已不是當年那支橫掃北境的鐵騎。
萬妖王南下時帶走了最精銳的龍騎衛和飛羽營,留下的多是二線部隊。
更致命的是,他們的補給線早已被漫長的冬季和連續敗仗切斷。
"陰山後麵的情況比想象的更糟…"
易年將卷軸遞給周信,"北疆境內十室九空,這個冬天凍死的妖族平民一定比戰死的士兵還多…"
周信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但很快又變得堅定:
"天賜良機,所以隻要突破陰山…"
"不…"
易年搖頭,聲音很輕卻不容置疑,"困獸猶鬥的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說著,指向陰山方向那些隱約可見的營帳輪廓:
"那裡麵是數萬走投無路的妖族戰士,如果強攻,他們臨死前的反撲,足以讓北祁兒郎付出慘重代價…"
一陣刺骨的寒風掠過,卷起地上的積雪。
易年的話像這寒風一樣冰冷而清醒:"我要的是徹底解決北疆之患,不是讓北祁再經曆一次以前的慘敗…"
周信沉默了。
他或許也想起上一次的孤軍深入。
那場戰役的慘烈,至今仍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那陛下的意思是…"
"等…"
易年轉身望向南方,目光似乎穿透了千裡山河,落在正在北上的萬妖王大軍身上。
"就像萬妖王對南嶼做的那樣…"
這個"等"字裡包含著太多算計。
等妖族糧儘糧絕,等軍心徹底崩潰,等北疆內部生變。
每一個"等"都是一把無形的刀,正在一點點割斷這支妖族大軍的生機。
營地裡傳來一陣騷動。
易年循聲望去,看見幾個士兵正圍著火堆烤肉,那是從妖族叛軍那裡繳獲的戰利品。
"傳令下去…"
易年突然開口,"加強陰山各隘口的巡邏,但不要主動出擊,另外…"
頓了頓,繼續道:
"派幾個機靈點兒的人,去散布萬妖王放棄北疆的消息…"
周信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陛下是要…"
"既然刀能殺人,何必親自沾血…"
易年望向陰山以北,那裡的風雪似乎更大了。
遠處傳來號角聲,那是換崗的信號。
易年最後看了一眼陰山方向,轉身走向中軍大帳。
腳印很快就被新雪覆蓋,就像那些即將被曆史淹沒的北疆妖族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
黎明前的陰山隘口,寒風如刀。
易年站在營帳外,望著東方天際那一線微光。
昨夜又下了一場雪,此刻積雪已經沒過腳踝,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身上落滿霜花,在晨光中泛著幽藍的光澤。
"人都到齊了…"
七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易年點點頭,轉身走進中軍大帳。
帳內炭火燒得正旺,十幾位人族強者已經等候多時。
白笙簫懶洋洋地靠在柱子上,流雲劍隨意地搭在肩頭。
冷清秋與春江月這對璧人並肩而立,琴笛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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