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幽泉殘留的黑霧,在焦土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易年的話音落下後,祭壇周圍陷入一種微妙的沉寂,隻有風卷著灰燼在眾人腳邊打轉。
天忍王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指腹在粗糙的斷口處來回刮蹭。
這個細微的動作暴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易年的提議太過震撼,震撼到連這位曆經滄桑的異人首領都需要時間消化。
而易年之所以敢毫不避諱的說出來,便是料定了異人一族會合作。
因為他們想要活著…
"易少俠…"
良久,天忍王終於開口,聲音像是砂紙摩擦。
"這事關全族存亡,非我一人能決斷…"
說著,目光掃過身後幾位同伴。
歸蝶王的蝶翼微微震顫,灑落的鱗粉在陽光下泛著七彩微光。
安土王蹲在地上,手掌始終握在刀柄上,隨時準備動手。
新複生的三王則站在稍遠的位置,魂魄與肉身的融合還不完全,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黑氣。
易年點點頭,對這個回答毫不意外。
指尖在聚魂引上輕輕一彈,三道流光飛射而出,正落在三王身上。
"一點誠意…"
話音落,異象起。
陰陽王灰白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但氣色在下一刻便開始好轉。
輪回王同樣如此,呼吸瞬間順暢了幾分。
風火王盯著掌心跳動的魂魄之火,突然冷笑:
"就不怕我們翻臉不認?"
"你可以試試…"
易年說著,甚至沒有擺出防禦姿態,隻是隨意地站著。
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股真武境界的威壓就蟄伏在那有些瘦弱的身體中,隨時可能爆發。
天忍王抬手製止了風火王,轉向易年:
"幽泉的事…"
"你們能控製嗎?"
這個問題讓幾位異人王者同時沉默。
最終是天忍王搖了搖頭,開口道:
"我們生於幽泉,卻也是它的囚徒…"
"明白了…"
易年沒有表現出失望。
他早就猜到答案,詢問不過是確認。
如果異人族真能操控幽泉,過去千年就不會東躲西藏,更不必與薑家虛與委蛇。
轉頭看向櫻木王,伸手指了指,開口道:
"她來當聯絡人…"
既然是合作,總要有個聯絡人的。
這個提議讓在場眾人都是一怔,不過天忍王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也好…"
易年看著櫻木王頸間尚未愈合的傷口,那是龍鱗留下的痕跡。
抬手解開櫻木王的封印,朝著幾人微微躬身,開口道:
"那我就等你們的消息了…"
"好…"
天忍王等人開始陸續撤離。
不過就在幾人還未走遠的時候,易年忽然開口道:
"等等!"
話音落,幾人同時停下。
歸蝶王與安土王謹慎的看向易年,神色有些不妙。
天忍王回頭,開口道:
"易少俠還有什麼事嗎?"
易年深吸口氣,開口道:
"醜話說在前,歐陽佑等人的仇不會就這麼算了,所以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時,我會殺了你們…"
聽著易年的話,安土王勃然大怒,但卻不敢動手。
看著不是開玩笑的易年,天忍王卻笑了笑,開口道:
"那我們幾個儘量活到那個時候…"
說著,轉身離開。
這回,易年沒有再留。
不多時,山穀中隻剩下了易年一個。
獨自站在祭壇上,望著不遠處翻湧的幽泉黑霧,眉心擰成一個結。
雖然與異人達成了初步默契,但最關鍵的疑問仍未解開。
幽泉為何會突然轉向葬魂嶺?
想著,蹲下身,指尖觸碰地麵。
焦黑的土壤中殘留著細微的震動,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心跳。
青光順著指尖滲入地底,反饋回來的畫麵讓易年渾身一顫。
地脈深處,盤踞著一條由純粹怨氣組成的九頭蛇虛影!
"相柳殘軀…"
這一刻,易年終於明白了。
幽泉是被相柳的氣息吸引而來,就像鐵屑奔向磁石。
遠處突然傳來烏鴉的叫聲。
易年伸手向下挖去,不多時,果然挖到了本應該遺棄在離江北岸的相柳骸骨。
白笙簫那一劍的傷痕,還在相柳的頭頂。
看著這曾經給東遠州帶來滅頂之災的罪魁禍首,易年陷入了沉思。
……
天忍王一行人走在焦黑的土地上,腳步沉重。
遠處,葬魂嶺的輪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老大,易年的話…能信嗎?"
風火王最先打破沉默,他剛剛複生,聲音還帶著魂魄不穩的嘶啞。
周身纏繞的赤紅火焰忽明忽暗,映照出他陰晴不定的臉色。
天忍王沒有立即回答,隻是下意識握住劍柄,指腹被鋒利的邊緣割出血也渾然不覺。
"不信又能如何?"
歸蝶王輕哼一聲,七彩蝶翼在身後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