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
少年喃喃自語。
這個詞在書上看過無數次,直到今夜才真正懂得其中滋味。
青山依舊在,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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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總說萬物有常,可人心的刻度,為何總是追不上世事變遷的速度?
回到桌前,發現自己的碗裡還剩著幾粒米飯。
忽然想起木葉的怪癖——那老頭每次吃完飯都要把碗舔得乾乾淨淨,說是"惜福"。
有次劍十一笑話他,老頭卻認真地說:
"一粒米要經過八十八道工序才能上桌,怎能辜負?"
筷子尖一粒一粒地撿起剩下的米粒。
易年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燭火突然劇烈搖晃起來,原來是有飛蛾撲向光源,翅膀扇動的氣流擾亂了火焰。
也不知這天寒地凍時節,這些東西是怎麼活下來的。
莫不是小院兒裡忽然多了人氣兒?
飛蛾最終落在燈盞邊緣,纖薄的翅膀被烤得卷曲起來。
易年用筷子頭輕輕將它撥開,飛蛾卻再次義無反顧地撲向火光。
如此反複三次,直到它的翅膀徹底焦黑,跌落在桌麵上,六條細腿還在徒勞地劃動。
少年注視著這微小生命的掙紮,想起了金翅大鵬鳥消失的瞬間。
想起了鬼王消散前最後那個釋然的微笑,想起了莫道晚步步生蓮時,衣袂翻飛如鶴翼的身影。
"向死而生…"
易年輕輕吹熄了燭火。
黑暗中,飛蛾停止了掙紮。
月光落下,在桌麵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易年就著這微光收拾碗筷,瓷器的碰撞聲在靜夜裡格外清脆。
洗碗時,發現自己一直用的那把菜刀已經磨得極薄,看來是莫道晚弄的。
刀把上纏著新的麻繩,繩結打得整齊又結實,也是莫道晚一貫的風格。
收拾完廚房,易年從櫃子裡找出半截蠟燭。
這是用山裡的野蜂蠟做的,點燃後有淡淡的蜜香。
燭光重新亮起時,注意到牆角堆著幾捆乾柴,每根都劈得大小均勻,整齊地碼成金字塔形。
莫道晚連這種事都做得一絲不苟。
夜風突然變大,吹得窗紙嘩嘩作響。
易年走到院中,看見竹枝在月光下狂舞,影子在地上交織成詭異的圖案。
遠處的山巒像沉睡的巨獸,背脊起伏的線條沉默而堅韌。
取出總看的那本太玄經,想要靜靜心。
忽然發現書頁間夾著一片乾枯的楓葉,是七夏放的。
葉子已經脆得幾乎一碰就碎,但葉脈依然清晰如初,像極了人心中那些永不磨滅的記憶。
燭光下,少年慢慢翻著。
手指撫過那些字跡,突然覺得很累。
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某種更深沉的倦意。
就像長途跋涉的旅人,明明看到了終點,卻發現還要翻越最後一座山丘。
書中的內容已經看了太多遍,似乎早已沒了靜心的作用。
將書合上,楓葉重新夾在了裡麵。
起身,來到了莫道晚住了十幾天的西屋。
點亮蠟燭,西屋依舊乾淨。
莫道晚睡過的床榻,被褥疊得方正。
枕頭擺得端正,連床單的褶皺都透著某種刻意的整齊。
這場景太過熟悉,近晚峰的竹舍裡,莫道晚永遠保持著這樣的習慣。
熄滅蠟燭,回到了自己的東屋。
點亮最後一截蠟燭。
燭光搖曳,將藥櫃的影子投在牆上,那些小抽屜的輪廓莫名像是聖山藏經閣的書架。
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拉開標著"龍膽草"的抽屜,裡麵除了藥材,還靜靜躺著一枚鬆果。
這是去年過年,劍十一拿來的。
當時小胖子得意洋洋地說:"這可是落北原的,尋常人去都不敢去!"
沒什麼用,但證明小胖子可以活在落北原。
鬆果已經乾透,卻還保留著當時的清香。
易年將它放在掌心,仿佛又看見劍十一那滿臉自豪的模樣。
放下鬆果,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這張床他睡了十幾年,每一處木紋都熟悉得如同掌紋。
屋頂的橫梁上還刻著十二歲時量的身高,旁邊是師父用朱砂筆寫的日期。
窗外,一隻夜梟發出淒厲的啼叫。
易年想起師父說過,這是山神的信使,專門來收走迷路的魂魄。
不知今夜,它又要飛向何方?
睡意漸漸襲來時,少年恍惚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
像是有人穿著木屐走過廊下,"嗒、嗒、嗒",節奏不緊不慢。
猛地睜開眼,卻發現那不過是屋簷因為熱氣融化的雪水,滴落在青石台階上的聲響。
晨光微曦時,易年才勉強合眼。
夢裡,近晚峰下的鬆濤如海浪般起伏。
莫道晚在灶房裡忙碌,宋令關大聲吟唱著不成調的詩句。
而他自己,還是那個剛入聖山不久的懵懂少年。
有些人,有些時光,就像蠟燭。
曾經照亮過你的生命,卻注定不能陪你走到最後。
你能做的,隻是在餘溫尚存時,記住那份光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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