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夏的手指輕輕拂過易年緊鎖的眉頭,指尖沾上了夜露的濕涼。
"有些事情很簡單…"
聲音像山澗清泉,在寂靜清晨格外清晰,"殺了人,報仇就是…"
易年苦笑著搖頭,晨光在睫毛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他已經躲起來了…"
話音未落,少年突然怔住,瞳孔微微擴大,像是被什麼擊中。
七夏看見他眼底驟然亮起的光,像是黑夜裡突然被點燃的火把。
"對,報仇就是!報仇就是…"
易年猛地捧住七夏的臉,狠狠吻上她的唇。
這個吻帶著山風的凜冽和淚水的鹹澀,七夏能感覺到丈夫全身都在顫抖。
不是悲傷,而是一種近乎狂喜的激動。
分開時,易年的眼睛亮得驚人,嘴角揚起一個久違的、帶著少年氣的笑容。
七夏被他這副模樣感染,不自覺地也跟著笑起來,眉間的憂色如春雪消融。
"想到辦法了?"
輕聲問著,手指還纏著易年的一縷鬢發。
易年重重點頭,拉起七夏的手就往院外跑。
比常人略小的手掌溫熱有力,帶著熟悉的觸感。
七夏的白裙在風中翻飛,像一隻振翅的鶴,跟著丈夫穿過藥圃,驚起幾隻夜棲的山雀。
晨光為山路鋪上一層金霜,兩人踏著碎銀般的光斑向後山疾行。
路旁的野草被衣袂帶起的風拂過,沾著夜霜的葉片輕輕搖曳,像是在為他們指路。
"來這裡做什麼?"
七夏在鏡月湖邊停下,有些疑惑。
冰封的湖麵映著朝陽,宛如一塊巨大的寶石。
發簪不知何時鬆了,長發如瀑垂落,發梢掃過易年的手臂。
易年沒有回答,目光落在湖邊那個被藤蔓半掩的山洞。
撥開枯藤,洞口的蛛網在晨光下泛著光,像一道破碎的簾幕。
七夏突然明白了什麼,瞳孔微微一縮。
這是當年倉嘉悟經的山洞,也是竹園大陣的另一個入口。
山洞深處的黑暗濃得化不開。
易年指尖亮起一點青光,照亮了斑駁的石壁。
那些曾經刻滿抓痕的岩麵如今空空如也,連當年那鎮守此地的封魔石也不見了蹤影。
隻剩下最裡麵空間的痕跡,顯示這裡曾經有過什麼。
"竹園大陣有兩個出入口…"
易年的聲音在山洞裡回蕩,帶著奇異的回音。
"一個在聖山,一個在這裡。"
青光映著他的側臉,在石壁上投下巨大的影子。
七夏的呼吸微微一滯。
竹園,那個囚禁了她族人百年的牢籠,那個改變了她一生命運的地方。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幽暗的竹林,永遠散不開的霧氣,族人們日漸黯淡的眼睛…
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骨節發白。
但下一刻,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七夏向來聰慧,瞬間就明白了丈夫的意圖。
月光從洞口斜斜地照進來,落在她驟然明亮的眼眸裡。
"他會去嗎?"
輕聲問著,聲音有些發緊。
易年轉身麵對妻子,青光中他的表情堅定如鐵。
"他一定會來…"
每個字都咬得極重,"因為這兩樣東西都是他最在意的…"
說著,忽然湊近七夏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他不來,我就讓他一件都得不到!"
山洞突然安靜下來,隻有水滴從鐘乳石上落下的聲響。
七夏的睫毛輕輕顫動,在臉頰上投下扇形的陰影。
沉默片刻,突然抓住易年的手腕:"想好怎麼對付幽泉了?"
易年點頭,嘴唇幾乎貼在七夏耳畔低語了幾句。
七夏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後猛地退後半步,露出了些許難以置信的神色。
"真的?"
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
"嗯…"
易年點頭。
"現在就看看能不能打開竹園了…"
易年轉向那個空蕩蕩的洞底,眉頭又皺了起來。
"不過九幽玄天不在,得等等…"
洞外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響。兩人同時轉頭,看見一隻夜梟落在洞口的老鬆樹上,金黃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它歪頭看了看洞中的兩人,突然振翅飛走,羽翼拍打的聲音在清晨裡格外清晰。
瞧那樣子,應該是自己和七夏闖了人家的老窩。
"等多久?"
七夏問。
易年搖頭,目光轉向洞外漸亮的天色:
"不會太久…"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在月圓之前…"
又一縷晨光穿過洞口照進來,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融合成一個完整的輪廓。
易年突然拉著七夏向外走去,腳步比來時輕快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