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山洞,寒風撲麵而來。
七夏不自覺地往易年身邊靠了靠,而易年則不動聲色地運起元力,在兩人周圍撐起一道無形的屏障。
風雪被隔絕在外,隻剩下彼此交握的掌心傳來的溫度。
青山籠罩在雪霧中,若隱若現。
那裡有他們即將建立的新家,有等待播種的藥圃,有還沒刻上門框的身高標記。
就像七夏說的,該有的,都會有。
易年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
打開後,裡麵是幾個從竹園帶回來的草種。
"等雪化了…"
將種子放在七夏掌心,"我們一起種下。"
七夏合攏手指,將種子緊緊攥住。
她知道,這些種子承載的不僅是藥草,更是兩個世界的記憶與希望。
當它們在青山生根發芽時,竹園的草原或許已經不複存在,但那份生機,會以另一種形式延續下去。
風雪中,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與蒼茫天地融為一體。
隻有雪地上並排的腳印,證明他們曾從這裡走過,向著春天的方向。
……
晨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內,在青石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易年站在灶台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個缺了口的青瓷碗。
用了幾年都沒舍得換,每次修補時都要念叨"修修補補又三年"。
七夏從裡屋走出,手裡捧著兩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衫。
那是昨晚連夜收好的,還有很多彆的東西。
放好後在屋內來回走動,收拾著各種瑣碎的物件。
窗台上的曬乾的藥草,牆角的小藥碾,甚至還有幾塊灶台邊常用的火石。
她的動作很輕,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鄭重,仿佛每一件物品都值得好好道彆。
"我好像…有點明白你當時的心情了。"
易年突然開口,聲音有些啞。
七夏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頭望向易年。
晨光中,她看見丈夫眼底深藏的不舍,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情緒。
"走吧…"
易年深吸一口氣,最後環顧這個小院。
晨光中的青山靜謐如畫,藥圃裡的龍膽草還覆著薄霜,屋簷下的風鈴輕輕晃動。
這一切,或許以後就看不到了。
七夏主動牽起他的手,十指相扣:
"走吧…"
兩人並肩走出院門,易年回身用青光在門框上留下封印。
淡青色的光紋如藤蔓般爬滿門楣,最後凝結成一個複雜的符印。
這是他從聖山古籍中學來的守護陣法,雖然抵擋不了大災,但至少能護住這一方小院到最後一刻。
或者之前…
金光流轉間,兩人騰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掠向天際。
身後的青山漸漸變小,最終隱沒在晨霧之中。
飛越東遠州上空時,下方的景象讓兩人心頭沉重。
曾經繁華的城鎮如今滿目瘡痍,焦黑的土地上隻有零星的行屍在遊蕩。
正午時分,兩人終於抵達幽泉所在的山穀。
令人意外的是,幽泉並沒有像預料中那樣肆虐,反而安靜得詭異。
漆黑的泉水分外粘稠,表麵連波紋都沒有,像一塊巨大的黑曜石鑲嵌在大地上。
易年蹲下身,將手掌虛按在泉水上方。
青光如絲如縷地滲入黑泉,反饋回來的感知讓他臉色微變。
幽泉深處盤踞著一團龐大的陰影,正在通過無數細小的支脈汲取著四麵八方的能量。
而且陰影已經有了模糊的形體:九頭蛇身,正是相柳的模樣!
七夏瞧見,望向西方連綿的群山:
"時間緊迫,我們分頭行動吧…"
易年猛地轉頭看她,眼中寫滿拒絕。
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風,他們確實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幽泉隨時可能再次暴動,而計劃所需的材料還分散在兩處。
"西嶺交給我…"
七夏轉頭,繼續道:
"那裡我去過…"
易年點點頭,開口道:
"正好我也要去一趟南昭,七天之後,無論找沒找齊,都在青山彙合…"
七夏鄭重點頭,踮腳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輕吻。
這個吻很短,卻包含了千言萬語。
分開時,七夏的眼睛亮得驚人:"小心行事。"
"你也是…"
七夏最後看了丈夫一眼,轉身化作一道赤色流光向西疾馳而去。
易年站在原地,直到那道紅光消失在天際,才禦空向南飛去。
幽泉依舊平靜如鏡,倒映著兩道漸行漸遠的流光。
泉底深處,九頭蛇影的輪廓似乎又清晰了幾分。
……
龍尾山的一處隘口處,易年駐足遠眺。
眼前本該是北祁最富饒的常寧州,往年此時,千裡沃野應是翠浪翻滾,星羅棋布的湖泊如銀鏡般鑲嵌其中。
可如今映入眼簾的,隻有一片死寂的銀白。
寒風卷著雪粒呼嘯而過,刮得人臉生疼。
易年眯起眼,看見遠處本該是稻田的地方,冰層下凍著來不及收割的稻穗,金黃的穀粒被封在透明的冰棺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