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遠州,幽泉邊緣。
原本平靜的黑色泉眼突然沸騰起來,粘稠的泉水如同活物般蠕動。
泉底傳來低沉的轟鳴,仿佛某種龐然大物正在蘇醒。
"咕嚕…咕嚕…"
氣泡不斷從泉底湧出,破裂時釋放出濃鬱的戾氣,周圍的空氣瞬間被腐蝕,發出"嗤嗤"的聲響。
幽泉的範圍開始擴大,泉水如同黑色的潮水,緩緩漫過岸邊的岩石。
所過之處,草木枯萎,土地焦黑,連石頭都被侵蝕成蜂窩狀。
一隻野兔從草叢中竄出,好奇地湊近黑色的泉水,鼻尖剛觸到水麵。
"嗤!"
身體瞬間僵直,眼睛瞪大,下一秒,整個軀體如同被抽乾了水分,迅速乾癟下去,最終化作一具乾屍,沉入泉底。
幽泉沒有停留,繼續向前蔓延。
它的移動速度並不快,但卻堅定不移,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著,朝著青山的方向緩緩推進。
沿途的動物,飛鳥、走獸、甚至昆蟲,隻要稍一靠近,就會被戾氣侵蝕,轉瞬間失去生機。
好在東遠州的百姓早已撤離,否則這等恐怖的景象,足以讓任何人膽寒。
三日後,易年獨自來到東遠州邊境。
懸浮在高空,目光穿透雲層,俯瞰大地。
遠處,一道漆黑的"河流"正在緩慢移動,所過之處,大地如同被潑了濃酸,升起縷縷黑煙。
"果然有用…"
易年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幽泉確實被引動了,這意味著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
但看著這片被戾氣侵蝕的土地,心中仍不免沉重。
"再快些吧…"
低聲自語,轉身化作流光返回青山。
時間不多了,幽泉抵達青山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決戰之時。
而那時,無相生,這個隱藏在幕後的敵人,究竟會不會現身?
……
鏡月湖的水麵結了一層薄冰,在冬日的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易年坐在湖邊的石頭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龍鱗的劍柄。
劍身冰涼,寒意順著指尖蔓延,卻壓不住他胸腔裡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一個月。
按照幽泉移動的速度,最多再有三十天,那口吞噬萬物的黑泉就會抵達青山腳下。
想到此,易年的呼吸微微發緊。
那年的那個夜晚,那路邊的一對兒苦命人。
那自己未曾親眼見過,也沒叫過一聲的父母。
無相生。
自從知道一切後,這個名字像一根刺,深深紮在易年心裡,隨著每一次心跳隱隱作痛。
"呼…"
易年長長吐出一口氣,白霧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霜。
低頭看向湖麵,冰層下的湖水幽深黑暗,像極了即將到來的那場廝殺。
遠處的山巒覆蓋著厚厚的積雪,鬆林靜默,連風都變得輕柔。
逃難的百姓早已離開,村鎮空蕩,隻剩下幾隻看家的老狗在雪地裡刨食。
這片土地難得安寧,卻也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假象。
"想什麼呢?"
七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伴隨著輕微的腳步聲。
她手裡捧著一盞熱茶,熱氣氤氳,茶香混著她身上淡淡的氣息飄了過來。
易年接過茶盞,溫熱透過瓷壁傳遞到掌心。他沉默片刻,低聲道:
"我在想…萬一我…"
話未說完,七夏突然伸手,輕輕捂住了他的嘴。
手指冰涼,掌心卻帶著熟悉的溫度。
易年抬眼看向七夏,對上那雙如星子般明亮的眸子。
七夏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沒有萬一…"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讓易年有些起伏的情緒緩解了些。
七夏收回手,在易年身坐下。
"他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
七夏輕聲道,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易年喉頭微動。
因為七夏的眼神太堅定了。
就像幾年前在聖山上,渾身是血的少女死死盯著萬木林,說"我必須把這裡毀掉"時一樣。
易年忽然伸手,將七夏攬入懷中。
七夏沒有抗拒,順勢靠在他肩上。
兩人的體溫在寒冬中交融,呼出的白氣糾纏在一起,又緩緩消散。
遠處,竹園的空間通道微微閃爍,九幽玄天劍的幽藍光芒與鳳凰翎的赤紅真火交織,如同黑夜中指引歸途的燈塔。
"等這一切結束…"
易年輕聲說。
"嗯?"
"我帶你去青丘看桃花…"
七夏輕笑出聲:"好啊,不過得先問問江南的聯軍同不同意。"
易年也笑了,胸腔震動,低沉的笑聲混著呼出的白霧飄散在風中。
兩人就這樣依偎著,靜靜看著鏡月湖的冰麵,看著遠處的雪山,看著竹園內搖曳的青竹。
冬日的陽光沒有溫度,卻依然明亮。
……
龍尾山的雪,落得比彆處更靜。
山洞前的空地上積了厚厚一層雪,沒有腳印,沒有鳥雀啄食的痕跡,甚至連風都繞著走。
方圓百丈內,連最不怕冷的雪兔都不敢靠近,仿佛洞中藏著什麼令生靈本能恐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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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內,一道身影盤膝而坐。
中年模樣,一襲素白長衫纖塵不染,烏黑長發用一根木簪鬆鬆挽著。
麵容稱不上俊美,卻有種令人心安的和煦,眉宇間甚至帶著幾分書卷氣,像是書院裡教習詩文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