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也…命也…"
胡不絕長歎一聲,轉身離去。
"開山門吧,能救多少是多少。"
安紅豆點頭,獨自站在懸崖邊,直到夕陽西沉。
山下的難民點起了篝火,星星點點的火光在暮色中搖曳,像一群垂死掙紮的螢火蟲。
解下腰間的赤紅玉墜,輕輕摩挲。
"大人,您沒錯…"
對著玉墜輕聲道,"善良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道…"
夜風驟起,卷著遠處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安紅豆係好玉墜,轉身走向山門。
在那裡,青丘的修士們已經開始接收難民。
孩童的哭聲、傷者的呻吟、守衛的嗬斥聲交織在一起,譜寫成南嶼最後的夜曲。
和平已死。
但活著的人,還得繼續走下去。
棲月穀的霧越來越濃,仿佛要將所有痛苦與回憶都埋葬其中…
……
喜雨林堂以北三十裡,一處風化嚴重的砂岩高地。
這裡沒有茂密的雨林,隻有零星的枯草和裸露的岩層。
風卷著細碎的沙礫,在岩石縫隙間嗚咽,像某種不祥的預兆。
南昭先鋒營的臨時哨站就設在這裡。
幾塊巨石圍成的避風處,上麵搭著粗布帳篷,外麵插著一麵褪色的軍旗,旗麵被風撕扯得獵獵作響。
張守常盤坐在一塊平整的岩石上,雙目微閉,手中捏著一枚銅錢大小的青銅羅盤。
羅盤的指針微微顫動,卻始終指向南方,那裡是喜雨林堂的方向,也是南嶼妖族的地界。
"營頭兒,有動靜嗎?"
趙勇貓著腰鑽出帳篷,手裡端著半碗涼透的肉湯。
幾年過去外貌沒什麼變化,但眼神銳利了很多。
張守常搖搖頭,收起羅盤:
"雨林太密,看不透…"
過去三天,他們目睹了至少十幾批妖族從雨林邊緣倉皇逃出,朝著東西兩方奔去。
有獨行的,有拖家帶口的,甚至還有幾個渾身是傷。
這在平時根本不可能見到。
"不對勁…"
胡塞蹲在岩壁旁磨刀,絡腮胡上沾著沙粒:
"他們平時根本就不出來,現在咋一下跑出這麼多?"
趙勇灌了口肉湯,被腥膻味嗆得皺眉:"會不會是南嶼內亂了?"
張守常沒說話,目光投向南方。
作為禦南軍的老兵,他太清楚那片雨林和身後的戈壁意味著什麼。
那是南嶼與南昭之間最後的緩衝帶。
如果南嶼一旦亂了,那麼南昭…
"沙沙——"
遠處的灌木叢突然晃動。
三人瞬間繃緊身體,張守常的手已經按在刀柄上。
一隻瘦骨嶙峋的漢子踉蹌著鑽出來,右腿血肉模糊。
從衣著上來看,應該屬於萬族中的赤耳一族。
當那漢子看到守在林子邊緣的人類士兵,竟然沒有逃脫,而是直接跪倒在地,嘶啞道:
"水…給點水…"
胡塞下意識要拔刀,被張守常按住。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南嶼妖族,但卻是最接近的一次。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趙勇解下水囊扔過去。
漢子接住,貪婪地灌了幾口,水混著血從嘴角流下。
"南嶼怎麼了?"
張守常問著。
本沒打算打聽出什麼,但結果卻很讓人意外。
"完了…全完了…"
男子似乎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北疆妖族…見人就殺…青禾城…赤水寨…都沒了…"
三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
北疆妖族?
已經開始進攻南嶼了?
就在這時,男子突然抓住張守常的靴子:"帶我過戈壁…他們太可怕了…"
看著男子,張守常的眉頭皺了起來。
能讓一個妖族說可怕的妖族,到底有多可怕?
不過沉默片刻,張守常還是搖了搖頭,拒絕道:
"戈壁現在刮白毛風,進去就是死。"
"那也比落在北疆畜生手裡強!"
男子突然激動起來,"他們吃人!活吃!我親眼看見…"
話沒說完,突然僵住,耳朵轉動:"來了…他們追來了…"
張守常猛地站起,望向雨林邊緣。
起初什麼也沒有,隻有風吹樹搖。
但很快,林間驚起大片飛鳥,接著是低沉的號角聲,那不是南嶼妖族的風格。
"備戰!"
張守常低喝。
三人迅速收拾行裝。
胡塞把磨好的刀插回鞘中,趙勇踢滅篝火,張守常則取出信號箭搭在弓上。
男子蜷縮在岩石後發抖:"跑吧…你們打不過的…"
"閉嘴!"
胡塞瞪眼。
張守常卻知道男子沒的說錯。
先鋒營隻有十二人,如果真是北疆妖族的主力部隊…
"趙勇,準備發信號…"
張守常下令,"胡塞,你們一會兒先走…"
"營頭!"
"執行命令!"
趙勇咬牙點燃信號箭。
"咻——砰!"
赤紅的焰火在空中炸開,即便在白晝也清晰可見。
這是最高級彆的預警,意味著"敵軍大規模入侵"。
幾乎同時,雨林中衝出七八個黑影。
身形輕盈,落地無聲,正是北疆妖族的精銳斥候。
張守常的刀已經出鞘。
"記住…"
頭也不回地對趙勇說,"如果我沒回去,告訴王爺,南嶼完了,下一個就是我們…"
風更大了,卷著沙粒拍在臉上,生疼。
遠處,更多的號角聲響起,此起彼伏,像死神的嘲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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