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泉的黑潮沿著鄉道蔓延。
這條由無數代山民踩出的土路,此刻正被一股粘稠如墨的黑氣覆蓋。
黑氣所過之處,路麵迅速沙化,兩側的樹木以驚人的速度枯萎、碳化,最終成為一碰即碎的黑色骨架。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吞噬的物質並非簡單地消失。
它們化作了幽泉的一部分,使得黑潮的體積不斷擴大。
原本隻有丈餘寬的黑色溪流,在吞噬半個青山鎮後,已經變成了一條十餘丈寬的黑色江河。
它在成長。
它在變得更強。
當黑潮湧入青山山穀時,易年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那裡有他住了二十年的小院。
簡陋的竹籬笆,親手栽種的藥圃,師父留下的棋盤,還有窗台上那盞永遠擦得鋥亮的銅燈…
黑氣漫過籬笆的瞬間,竹片紛紛化為飛絮。
觸及藥圃時,深埋地下的草種瞬間枯萎。
而當黑氣湧入屋內,棋盤上的棋子一顆接一顆地粉碎,銅燈則像經曆了千年歲月般鏽蝕、瓦解。
易年閉上了眼睛。
七夏悄悄握住了他的手,發現他的掌心全是冷汗。
當黑潮開始攀爬後山的山道時,後山的陣法終於產生了劇烈反應。
竹園裡麵的祭壇爆發出刺目的黑光,整座竹園的地麵開始震顫。
刻在地麵的符文逐一亮起,組成一張巨大的光網,將竹園籠罩其中。
"來了…"
易年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所有情緒,"準備啟動第二重陣法。"
七夏點點頭,鳳凰翎上的火焰紋路開始發光。
黑潮似乎感應到了祭壇的召喚,流動速度驟然加快。
它像一條發現獵物的巨蟒,瘋狂地朝著竹園湧來。
所過之處,山石崩解,土壤沙化,連積雪都變成了詭異的灰黑色。
當第一縷黑氣觸及後山的法陣時…
"嗤!"
樹木瞬間枯萎,但陣法也隨之啟動,一道金光將黑氣暫時阻隔在外。
山風嗚咽著穿過枯竹,發出類似骨笛般的淒厲聲響。
易年站在通道旁中,衣袍在幽泉掀起的陰風中獵獵作響。
他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龍鱗雖未亮起,但已經微微震顫,發出低沉的龍吟。
七夏的鳳凰翎在腰間無風自動,赤紅的流蘇如同跳動的火苗。
她以腳尖輕點地麵,將一縷南巫天火渡入陣法核心。
火焰順著刻滿符文的溝壑流淌,在二人周圍構築出一道熾熱的屏障。
"呼…"
易年低語,聲音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
後山的樹木正以詭異的速度枯萎。
幽泉路過一片竹林時,先是竹葉蜷曲發黑,接著是竹竿自上而下地碳化。
最後整片竹林都化作插在大地上的黑色骨刺。
轉眼間,幽泉的黑潮已經漫過山腰,所經之處,連積雪都變成了肮臟的灰燼。
易年的神識如蛛網般鋪開。
他能感知到三裡外一隻雪兔心臟的跳動,能捕捉到幽泉戾氣中每道怨魂的嘶吼。
甚至能分辨出黑潮腐蝕岩石時發出的、常人聽不見的細微碎裂聲。
可就是沒有無相生的氣息。
這個認知讓他的後頸滲出細密的冷汗。
所有的布局,就為此刻用幽泉作餌,引那個藏頭露尾的魔頭現身。
按理說,麵對如此濃鬱的幽冥之力,無相生絕無可能抵抗誘惑。
"他可能在等…"
七夏突然開口,指尖的火光映得她瞳孔如同皓月,"等我們最鬆懈的刹那…"
仿佛印證她的話,空間通道突然劇烈震蕩。
幽泉的主體開始被完全吸引,黑潮凝聚成一道十餘丈高的浪頭,朝著竹園洶湧撲來。
易年下意識按住劍柄,元力在體內奔騰如雷。
陣法發出的金光與黑潮相撞,爆發出令人牙酸的腐蝕聲。
那些刻入地脈的符文一個接一個亮到極致,有幾處甚至開始出現裂紋。
七夏立即掐訣補陣,鳳凰真火順著裂縫流淌,將即將崩潰的陣法重新粘合。
易年的耳廓微微顫動。
在幽泉的咆哮聲中,他捕捉到一絲不協調的雜音。
像是有人踩斷了三十丈外某根結冰的樹枝。
可當他將神識投向那個方位時,隻看到被黑潮腐蝕的荒蕪。
"錯覺?"
他皺眉,太陽穴突突跳動。
七夏突然捏碎掌心的紅芒。
漫天火星如雨灑落,在竹園外圍形成一道火幕。
幾個隱蔽的角落傳來"嗤嗤"的灼燒聲,卻不見任何身影。
"真能忍…"
幽泉的黑浪已經突破第二重陣法。
那些粘稠如墨的戾氣像無數觸手,扒著符文的縫隙向內滲透。
易年的瞳孔微微收縮。
在翻湧的黑潮深處,他似乎看到一張模糊的人臉一閃而過。
狹長的眼睛,帶笑的嘴角,與記憶深處那個噩夢完美重合。
"來了?"
七夏傳音問道,鳳凰翎上的火焰猛地躥高三分。
易年緩緩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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