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騙子的眼中泛起懷念之色,"他拍著我的肩膀說,""那你想改變現在的局勢嗎?""
油燈的火苗猛地跳動了一下,在牆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老騙子忽然轉頭看向易年,目光灼灼:"你知道你師父說這話時是什麼神情嗎?"
不等易年回答,他便自顧自地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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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發亮,嘴角帶笑,好像不是在談論天下存亡,而是在說"今晚月色不錯"。"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那神情…和你在龍城看著城主府的時候一模一樣。"
易年一怔。
龍城之夜,他明知城主府是龍潭虎穴,卻仍帶著七夏闖了進去。
天不怕地不怕,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事情值得畏懼。
原來這份狂妄,是從師父那裡繼承來的。
"後來呢?"
易年輕聲問。
老騙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顫巍巍地站起身,走到窗前。
風雪拍打在他的臉上,可他卻恍若未覺。
"後來…"
他的聲音混在風裡,幾乎聽不真切,"我們達成了一個約定…"
油燈的火苗忽然"劈啪"炸響了一聲,在寂靜的屋子裡顯得格外清晰。
老騙子眯起眼睛,臉上的皺紋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更深了。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聲音低沉:"其實你也應該猜到了…你師父找的人,不止我一個…"
易年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茶水早已涼透,杯壁上凝了一層細密的水珠。
"還有青丘的胡不絕,和南昭的南行一。"
老騙子繼續道,目光穿過窗子,望向漆黑的夜色。
"我們四個…聚在了一起。"
易年怔了怔,隨即失笑:
"這場景…確實想不到…"
老騙子也笑了,眼角堆疊出深深的紋路:"是啊,普通人連想都不敢想…"
南嶼妖族的青丘大長老胡不絕,狐族最年長的智者,一雙看透人心的眼睛能令最狡詐的妖魔膽寒。
南昭老祖南行一,人族頂尖強者,一把"皎月"曾鎮壓南嶼幾百年不亂。
聖山天驕鐘萬爻,修為通神,人間巔峰的存在。
北疆白族族長白澤,精通卜卦陣法,卻整日裝瘋賣傻,騙儘天下人。
這四個人,代表著四方勢力,本該勢同水火。
"我們在青丘的"忘憂穀"見的麵。"
老騙子回憶道,手指輕輕敲擊桌麵,"胡不絕那老狐狸,硬是布下了九重幻陣,生怕被人察覺。"
易年聽著,腦海中出現了一幅畫麵。
幽深的山穀中,霧氣繚繞。
胡不絕一襲青衣,狐耳微微抖動,手中折扇輕搖,笑容溫和卻暗藏鋒芒。
南行一則白袍加身,麵容祥和,皎月斜插在背後,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威壓。
師父鐘萬爻依舊是那副懶散模樣,倚在樹下喝酒,仿佛對即將商議的大事毫不在意。
而老騙子…大概正蹲在石頭上,裝模作樣地擺弄他的龜甲銅錢。
"你們…談了些什麼?"
易年忍不住問道。
老騙子沒有立刻回答,拿起酒,仰頭灌了一口。
酒液順著胡須滴落,在衣襟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一開始,誰都不肯先開口…"
他抹了抹嘴,笑道,"胡不絕裝模作樣地煮茶,南行一閉目養神,你師父隻顧著發呆,而我…"
"您在卜卦?"
"不…"
老騙子狡黠地眨眨眼,"我在看他們誰能憋得更久…"
易年啞然。
這確實很符合這四個人的性格。
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誰都不願先露底牌。
"最後是你師父打破了沉默。"
老騙子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
"他說,"諸位,幽泉要醒了。""
屋內的溫度仿佛驟然降低。
易年背脊一涼,下意識看向窗外。
夜色沉沉,雪依舊在下,可他卻莫名感到一陣心悸。
"胡不絕的茶壺當時就碎了…"
老騙子繼續道:"南行一睜開了眼,而我…"
他苦笑一聲,"我的龜甲裂了一道縫…"
"沒人問你師父是怎麼知道的…"
老騙子輕聲道,"因為我們都清楚,鐘萬爻從不開這種玩笑…"
他的目光落在易年臉上,似乎在尋找什麼:
"你也見過幽泉,知道那東西有多可怕,可你見到的,隻是它剛剛蘇醒的狀態…"
易年想起東遠州那個漆黑的泉眼,想起那些被吞噬的生靈。
"我們四個達成了一致,人族和妖族不能鬥下去了,萬年的恩怨,萬年的仇恨累積,隨時都能殺出一口幽泉,而如果戰爭不停,那麼幽泉的成長是必然的…"
老騙子深吸一口氣,"必須阻止幽泉出現,也必須阻止出現後的幽泉完全蘇醒,否則…"
他沒有說完,但易年明白。
否則,就是真正的末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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